“你我第一次相遇也在你的计划中,对吧?沈小姐?呵,我景浩轩自诩算无遗漏,居然被一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给算计了一把,真是可笑,真是可笑。”
这已经不知是多少次,沈清颜想起这番话,他讲这话的神情,自己毫无所知,只是他的背影似乎比洛水边更加的凄凉。沈清颜盘坐在床上,抚摸着手上的玉佩,窗外月色如洗,这一夜怕是无眠了。
彼时,景浩轩一人枯坐在窗前,地上零零散散摆了好几个酒瓶,哈哈,原以为的温暖居然是假的,哈哈,原以为的不舍居然是一场骗局,沈清颜,你可真狠。景浩轩,你真傻,为什么要点透,糊涂点不好吗?哈哈哈哈,猛地灌了一口酒,醉了真好,从此以后,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又过了几天,明日就是选秀之日。沈家为了防止那些宵小之徒,加强了府里的安全,时不时的有一两人试探性的闯入,立刻被侍卫拿下,其他倒也过的平静,没有引来大麻烦。倒是原先太后有意让教引嬷嬷过来教些宫中礼仪规矩,却没有来,不知是谁的意思。
“颜儿,明日你就要进宫了,真的决定好了吗?”沈翊宇担忧着看着,眼中尽是自责,“如果,颜儿,现在你后悔了,哥哥会不惜一切代价。”
沈清颜看了看那满池的荷花,开的正盛,“哥哥,娘亲当年之所以选择死,是因为她知道整个沈家对于爹爹,对于沈家追随者的意义,而我现在只是在做一个沈家女儿该做的事,所以我不会后悔。”
沈翊宇怜惜的摸着清颜的头,“颜儿,真是委屈你了。”
沈清颜灿烂一笑,“哥哥,怎么会委屈,入宫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你看那徐家不是挤破脑袋的往上凑。”想一想也好笑,据说,徐蔓荞为了能在选秀中一举突出,还练了个绝技,吸引蝴蝶。哈哈,每日在花海中泡,真怕到时候蝴蝶没来,来的是蜜蜂,那场面可就好看多了。
“傻丫头,功名爵位只是过眼云烟,游湖泛舟看名山大川才是人生乐事。”
“是啊,可有些人就是想不通。”自己不也是其中一个嘛,有人为权,有人也为恨。
“又发呆了。”
沈清颜讪讪一笑,“哥哥,我走神了。”
“颜儿,出去走走,这一进宫,你恐怕再想出来就困难呢。”
是啊,何止很难,应该没有机会再出来了,一入宫门深似海。
“去吧,早点回来就行。”沈翊宇心中百感千回,颜儿也许这次是你们之间唯一的机会,若是上天怜惜,就让他好好地爱你,不要让你受太多的伤害。
洛水河畔,曾经多少次的午夜梦回,看见你在招手,脸上是淡淡浅浅的笑意。可是,最近,居然渐渐的忘了那段时光,只有质疑和嘲讽。最终,最美的时光也随记忆而逐渐消失。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进宫?”沈清颜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这个人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间点。
“我有选择吗?你们又给我选择的机会吗?”
他双手紧紧握住沈清颜的肩,将人转过身来,逼迫着看着他眼眼睛,“你可以选择的,不是吗?难道你真的爱上他?”说到最后,他的眼中竟有了一丝哀痛。
沈清颜避过他炽烈的目光,“你该知道,爱上帝王就意味着要和众多女子去争取强,要和她们分享一个人,去乞求他的爱。而我的自尊是不允许我这样做的,再者我想要的是一份平凡而真挚的爱,而不是与众人分享的爱,他是无法不给我的。”
“真的吗?”他的眼中又重燃了希望,“那么我带你走,天涯海角。”
沈清颜挣开他的双臂,“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你有你的责任。”
“为什么?我可以为你放弃爵位,隐世除名。”
沈清颜淡漠的看着他,“云王爷,你可别忘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而且就算王爷你可以放弃一切,清颜也不可以,清颜有自己的家人。”沈清颜淡漠的看着真情流露的景浩云,果然,自己如那人所说,是个冷血人,否则怎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般刺激他的话,“所以我只会,也只能嫁给皇上。”
景浩云凄然一笑,“只嫁给皇上,若我是皇上,你也会嫁。”
“会。”沈清颜拂开他的手,“王爷,日后还请自重。”
“千里潇湘挼蓝浦,兰桡昔日曾经。月高风定露华清,微波澄不动,冷浸一天星。”
“独倚危樯情悄悄,遥闻妃瑟泠泠。新声含尽古今情,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凝雨,小姐已经弹了还几个时辰呢,再不休息,手指怎么受得了。”芙雅在一旁焦急万分,小姐傍晚一人回府,就让人取了琴和酒,这弹弹,唱唱,喝喝,已经好久呢。小姐的面色很冷,没有一丝笑意,整个人生人勿近,根本不敢上去前劝阻。
凝雨和咏荷两人互看了一眼,虽是满脸的担忧,但却没有有所举动。
就在此时,沈清颜猛地用双手按住琴弦,颤音振振,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更加刺耳。音不对,意更不对。想着下午景浩云的神情,自幼对自己示好的人不少,像他这般直白的,倒是第一个。那般的情真意切,该有几分真心的,只是,只是,第一次被真情相待,自己却用他感情做筹码,点燃他心中的夺权欲望。这可真可笑,哈哈哈哈。
“你们看,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别圆,只是不知这宫中的月亮是不是与现在一样。”
“小姐,有些时候坏事未必就是坏事。”咏荷站在背后,意味深长一番。
“喂,咏荷你在说什么胡话?坏事还能变好不成。”
“咏荷,你说的也许是对的,物极必反啊。”沈清颜静静的看着咏荷,神情冷厉道:“咏荷,有些事你不愿说我也不想逼你,只是不要背叛我,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的不忠。”
咏荷彭的一声跪了下来,抬起头,真诚的表着衷心,“小姐,咏荷不会背叛你。之前是因为庄主的命令所以要好好保护小姐,可是现在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咏荷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跟着小姐照顾小姐。”
“我知道。”沈清颜扶起咏荷,叹了口气,“凝雨、咏荷,你们真的决定好了吗?这番进宫可不会享福,若是你们想找个好人家嫁了,我还是可以为你们作主的。”
凝雨和咏荷皆跪了下来,齐声道:“小姐,我们要跟你入宫。”
“诶,你们怎么动不动就跪。”沈清颜无奈一笑,伸手扶起她们,“这日后,可有你们跪的,这膝盖不知道受不受的了。
“小姐,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宫?”芙雅突得跪倒在沈清颜脚小,紧紧抱着那双细腿。
这件事,早就决定了。按照之前皇上透露的消息,自己进宫,只能带两个丫鬟,芙雅虽然忠心耿耿,但性子太过单纯,后宫那个大染缸,根本不适合她。至于,咏荷,虽不是自己人,只要能用就行。沈清颜蹲下身子,轻轻的推开她,从怀中拿出绣帕,帮她擦拭脸上的泪,可那泪水太多,脸上的妆都哭花了,淡白色的帕子瞬间变的五颜六色,“你看看,成什么体统。再这样,看你怎么嫁人。”
“我不嫁,我不嫁,我就要跟着小姐。”
“你啊,不嫁,罗凯怎么办?”沈清颜好笑的看着眼前胡乱用衣袖擦脸的人。芙雅和罗凯两情相悦,自己作了主,给了二人卖身契约,让他们择吉日成婚。“再说,你以后可得在宫外,帮我打理那些生意,这可是大事。”芙雅虽然生性单纯,但在做生意上倒是一把好手,身边又有罗凯在,这些交给她,倒是很放心。
“嗯,小姐,我一定给你挣很多钱。”芙雅也是一时情绪上来,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之前小姐已经找自己谈过了,这是早就决定下来的事。虽然不能跟小姐入宫,但一定要帮小姐打理好生意,不管在哪里,有钱肯定好使。芙雅在心里暗暗发誓,以至于日后,清颜看着那厚厚实实的家当时,都不得不对芙雅刮目相看。
“那好吧,你们各自去忙,我去见见爹爹和哥哥。”
“是,小姐。”
沈清颜原想去爹爹的房间的,但经过书房时发现里面还有亮光,便知是爹爹还没有睡,“咚咚咚,爹爹,是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略有些沧桑的声音传了出来。
沈清颜轻轻推开门,见到哥哥也在里面,向爹爹和哥哥行了一礼,“爹爹、哥哥。”
“都这么晚了,怎么不早点休息。”
“哥哥,你们不也没有休息吗?”今夜怕是无人入睡了,“爹爹、哥哥,今日就让我们好好聚聚吧,以后,颜儿入宫,再想见一面,怕就很难了。”
“颜儿,真的不怪爹爹吗?”
沈清颜没有一丝犹豫的轻轻摇头,“爹爹,哥哥,明天不要来送我,你们知道的,我是最怕分别的。”对不起,请你们原谅,我不愿你们见到我软弱的一面,所以只有自私的剥夺你们的权利。
“好。”之后,室内又是一片沉寂,只要微弱的油灯在缓缓燃烧。
第二天,黎明,宫里来人接人进宫,因为是太后特点,再加上上沈家的权势,宫中派来的人很多。公公巴结讨好道:“沈小姐,恭喜恭喜,小姐仙姿卓然,得蒙圣宠那可是必然,日后可别忘了奴才。”
对于他近乎谄媚的赞美,无条件的选择忽视,走出府时,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门匾“沈府”,心中一阵刺痛,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但愿到时不是物似人非。
“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得启程了!”那公公在一旁轻声提醒着,虽然沈小姐对自己很冷淡,但也得贴着热脸,谁让这是太后钦点的人,前途自是不可估量。
“嗯,”沈清颜最后一次朝门内看了看,果不其然有两个挺拔的身影,决绝的收回视线,转身上了轿。不敢回头啊,不敢去跟他们告别,怕自己会哭,怕自己会让他们愧疚,更怕自己会软弱。
永日方戚戚,出行复悠悠。女子今有行,大江溯轻舟。尔辈苦无恃,抚念益慈柔。幼为长所育,两别泣不休。对此结中肠,义往难复留。自小阙内训,事姑贻我忧。赖兹托令门,仁恤庶无尤。贫俭诚所尚,资从岂待周。孝恭遵妇道,容止顺其猷。别离在今晨,见尔当何秋。居闲始自遣,临感忽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