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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立威

早上顾知朝还心情大好,徐先生一走,她立刻垮了脸。下午又要见到凶巴巴的卫先生,昨天害怕被训,她一点都不敢放松,那可真是腰酸背痛,在温泉里泡了半个点才算又活过来,连自己换衣服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让云梦过来帮忙。

她还胡思乱想着,眼角瞥到一人从花园那边过来,走近了些才想起来是刚来这儿见到的那位管家。安远修也看见了亭子里的顾知朝,思考了片刻,往她这边走去。

到台阶下,安远修停住脚步向她行礼。顾知朝应了一声,问道:“管家,你是要去做什么事情吗?”

“有几处铺子出了问题,仆下正要去看看。”

顾知朝顿时来了兴趣,往前探身道:“铺子?是楚睿麟家的么?”

“是殿下的。”

“他的不就是他家的?”顾知朝懵了,这难道还有什么区别不成?只是看安远修犹豫的样子,顾知朝猜测其中该是有什么隐情,便放弃了追问,让安远修继续去做他的事。若是能告诉她的事,楚睿麟以后应该会主动说的,她无需着急。

这点小插曲在见到卫先生后,迅速被顾知朝抛在了脑后。尤其看见卫先生手边的戒尺,她更是丝毫不敢分心,这跟戒尺看着就让人手心发疼,真要打在自己身上,那岂不是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

行过礼,顾知朝刚要走,却又被卫先生叫住了:“小姐虽未曾经受过礼仪指导,通身却自有一派气度,远非他人所能比。”

她一愣,这算是在夸自己?

只是卫先生也没再多说,就这么走了。顾知朝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清楚她突然的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索性不再去想,让云梦备好洗浴所需,她可得泡温泉好好休息一阵。

“云梦,一会儿你陪我在宅子里走走吧。”从温泉里出来,又喝了一碗热粥,顾知朝这才觉得身体又是自己的了,她懒散地趴在桌子上,望着亭子外花团锦簇的园子,突然就想到来了这几天,她几乎只见过楚睿麟的院子,活动范围都局限在书房和院子里,还没好好看过宅子其他地方呢!

照楚睿麟的意思,现在自己也算这里的主人了,连自己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可说不过去!

她差点马上就要去花园里逛一圈,下一秒又被肚子的咕咕声强行按回凳子上。

宅子就在这儿,又不会走,还是先把饭菜吃了再去看吧!

晚饭吃毕,她又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往花园里行去。沿着回廊深入,但见左侧园子里白石重重,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顾知朝看着好玩,翻过栏杆跑近一看,上面苔藓成斑,顶上垂下丛丛藤萝,其中微露羊肠小径。顾知朝回头一看,云梦已经跟过来了,她便放心地进入山口。

里头却另有一番美境,佳木茏葱,奇花闪灼。自花木深处,石隙曲折之中,泻出一带清流。顾知朝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探进水中,立马被冻得缩回了手。这地方清幽凉爽,倒适合夏天消暑。

她再往前走,眼前逐渐平坦宽豁,两边皆有飞楼插空,雕栏绣槛,隐于山树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桥上有亭。这边不知为何,也没个丫鬟仆役,顾知朝没了顾及,一路蹦蹦跳跳的,才真正像个八岁孩童模样。

此间一山一石,一花一木,都各有看点,交相辉映,她左顾右盼,忽然注意到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刚想走近看个清楚,后面云梦急急喊道:“小姐!小姐!天色已晚,该梳洗就寝了!”

顾知朝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天都黑了,园子里灯亮得早,她又玩得太疯,竟忘记了时间。她站在原地等云梦过来,眼睛忍不住往院子里瞟。云梦见状,笑道:“小姐想看,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休息时间可不能误了,不然上课该没精神的。”

“我知道。”她摆摆手往回走,云梦又说道:“那边没灯看不见路,小姐走这边吧。”

云梦指的是旁边的大路,顾知朝自觉不如她熟悉宅子布局,老老实实地跟在云梦后面走,这条路确实亮堂,也能看见人影了。他们再向顾知朝行礼时,顾知朝已经能很淡定地点头走过去了。她暗自咋舌,这才来没两天呢,自己习惯的还真快。

房中已有人端了水盆候着,顾知朝洗过手,回头吩咐云梦:“我饿了,想吃些热点心。”

云梦当即应允,顾知朝等她的空当,正好把徐先生教的字又写了几遍。只是字都写完了,云梦还没回来,顾知朝有点着急,索性放下笔,站到门口往外望。

刚巧,她一出去,就看见云梦黑着脸过来了,手里拎着方形的食盒。顾知朝觉得奇怪,问她怎么回事。云梦边为她摆点心盘子,气鼓鼓地抱怨:“也不知道是谁值班,竟说白日的吃食都处理了,没有点心!”

顾知朝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是比较晚,厨房没吃的很正常。她早先在厨房打杂的时候,碰到有人晚上来要吃食,也都是现做的。她宽慰了云梦两句,夹起一块金丝酥,刚咬一口便皱起了眉头。

她是到这儿之后才知道金丝酥这种点心,第一次吃便爱上了,香甜酥脆又不腻人,当下就成了她的心头好,几乎每顿饭后都要吃一两个。要说有什么不好的,那就是必须趁热吃,否则上面的拔丝就软趴趴的,还会粘牙。云梦也是知道她喜欢这个,每次都在她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才让人去做,端上来的时候刚刚好。

可这次的金丝酥,就是凉透了!

见她面色有变,云梦也收回了心思,慌忙问她怎么了。顾知朝把点心往碟子里一扔,不满地说道:“冷的。”她还以为云梦去了这么久,就是在等金丝酥做好,怎么反倒还是凉的,而且很明显放了都有一段时间了,顾知朝瞬间没了胃口,把碟子往外一推,坐着不说话了。

“冷的?”云梦惊诧不已,伸手一碰,果然是冷冰冰的。她柳眉倒竖,当即恨恨不已:“真是反天了,殿下不在,竟敢拿这种东西搪塞小姐!”

不等顾知朝发话,云梦已经冲了出去,她见状也就不拦着了,安安静静地等着她回来。这次云梦回来得挺快,后面还跟了一个低着头,畏畏缩缩的女子。云梦把女子拽到自己身前,怒道:“小姐,这就是今夜在厨房值班的婢女。”

婢女猝不及防,险些摔倒,踉跄一步,在顾知朝面前扑通跪下了。

“小……小姐……”

女子颤颤巍巍的声音让顾知朝的怒气一下退了大半,她瞥了一眼跪着的婢女,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如同她一般的下等婢女,时刻担心惹怒了主子。

“殿下叮嘱过,他不在的时日,对待小姐不能有半点怠慢,你们当时都应了,可现在又是怎么做的?是看小姐刚到不久,不拿她当主子?”云梦劈头盖脸一番怒斥,顿时让顾知朝清醒了。她怎么又把自己当作苏小小来思考了?现在她是顾知朝,她的身份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

更何况,让人晚上在厨房值班,就是为了避免晚上饿了只能吃冷食,她又不是因为等得太久而生气,是等了这么久却依旧给了她冷食!这就是婢女疏于职守了,受罚是应当的。

想通了这些,顾知朝也硬气起来了,她模仿着卫先生的样子,板着脸,冷声道:“为什么这么久端来的金丝酥却是冷的?”

“回……回小姐,厨房已经熄火,做金丝酥的师傅也不在……”婢女辩解道,却让顾知朝更加怒火中烧,她这借口找得也太烂了吧!给自己开脱都不找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这还真是不拿她当回事了!

“熄火了?这么久的时间还不够你重新开火做热食?”她质问道,婢女刚要开口,又被她抢了话:“我言明要吃热点心,也没说就一定要金丝酥,怎么,你被分到厨房值班,竟连随便一种热点心都不会做?”

“不……不是……”

不等婢女说完,顾知朝看向云梦,问道:“我不知道楚睿麟是怎么定规矩的,云梦你替我去问问管家,这种人该是怎么处置?”

她话音未落,婢女已经被吓得哭出了声,慌慌张张爬到她脚旁哭诉:“小姐,小姐!此次是奴错了,是奴疏忽了,请小姐网开一面,奴今后定当尽心竭力,不敢怠慢半分!”

见她这副可怜的模样,顾知朝有些犹豫了,不等她心软,云梦在旁边呵斥道:“现在要受罚才知道自己错了?才知道小姐不能怠慢?若小姐这次大度不在意,今后是不是真就要拿小姐当软包子,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就算被逮到了,左右不过哭一场买个惨就能逃脱惩罚,你这小算盘打得倒是精明!”

婢女一愣,这怎么……怎么和她设想的不一样?她白日和其他姐妹闲聊,都说新来的这位小姐没什么架子,看着也傻乎乎的,与殿下全然不同,身边的贴身丫鬟据说是新进府里的,也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没想到今夜说的话,却是句句都钉实了她的罪责,让她无可辩驳!

顾知朝骤然惊醒,云梦的话看似是责骂婢女,实际却是对她说的。若不是云梦突然来的这一遭,她恐怕真的会可怜婢女,放她一马。可真这么做,以后她在这宅子里也就丝毫威信可言了,楚睿麟在时还好,他再像现在这样暂离宅子,谁还会认真对自己?

“云梦,管家这时候还没休息吧?”

“小姐您忘了,管家出去处理铺子的事情,还没回来呢。况且这种无视主子的婢女,将她现在就赶出去都是可以的,您随意处置就好,无需依照规矩。”

婢女此时已经吓得哭不出来了,她本以为若真是什么重要的小姐,最起码身边也该是配一位嬷嬷的,却只给了一个新丫鬟,如此看来,殿下也不是很看重这位新小姐嘛!抱着这样的念头,她也就没怎么在意上面的吩咐。今夜她在厨房见云梦来要热点心,懒得再开火,就推说吃食都被处理了,谁料这小丫头不依不饶,非要带点心回去!她被吵得心烦,就随便找了些白日剩下的交给云梦。

可她没想到这位小姐竟真的要处罚她!

按照宅子里的规矩,她这样的行为,已经可以直接被逐出去了!

顾知朝还没想就这么赶她走,说到底这还是楚睿麟的人,可她也不愿意直接放人走,扫了一眼旁边的婢女,顾知朝打定了主意,她就要用这人来在宅子里立威!

她思忖片刻,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在外头跪着吧,把这点心盒子顶在头上,什么时候我让你起来了,你再走。如果这期间盒子掉了,那你也就别再在这儿呆了。”

婢女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把她赶出去,像她这种被主家赶出去的,没有别的好人家愿意再要了。尽管这惩罚有些难熬,也还是有希望的。

“没我准许,不许任何人给她水和吃的,都听见了?”

周围婢女齐齐应声。顾知朝这才满意了,让还在她脚边的婢女现在就出去跪着,云梦脸色还是不太好,似乎是不满她的决策。顾知朝也没在意,她打了个哈欠,今天在园子里玩累了,她该睡觉了,明天可还要继续上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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