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昼夜的不停赶路,巳月和幕连来到了安康的凤鸣山下。
他们抬头望着凤鸣山,半山腰云遮雾罩处,一座白墙红瓦的古建筑群若隐若现。
那里就是巳月云牵梦绕的地方--稷下学宫。
那里也将是巳月梦想开始的地方。
若干年后,当巳月在朝堂上叱咤风云之时,在某个寂静的深夜,她依然会想起那个叫稷下学宫的地方,这里承载的是自己的本心。
当巳月在朝堂尔虞我诈的权力漩涡中奋力挣扎时,她依然没有狠辣地蔑视最渺小的生命,都是因为那个叫稷下学宫的地方,它告诉自己要止于至善。
幕连找到监院,办理入学时,因为巳月尚未脱离奴籍,无法入学。
不得已,巳月只能以书童的身份,女扮男装与幕连一起入学宫。
幕连心下十分愧疚,一直抱怨自己为什么如此大意,没有在离开宣城前,先给巳月办好户籍。
巳月心下倒是坦然,只要先入学宫,事在人为,自己总有办法听课的。
幕连经过正衣冠、拜先师、洗净手等繁琐的礼仪后,便正式入学了。
入学第一天,丁幕连就遇上了学堂大闹的场景。
起因是九章算术课上,夫子在课堂上出了一题:
今有人共买羊,人出五,不足四十五。人出七,不足三。问人数、羊价几何?
学堂里的百里烨当先答出:二十人,羊一百五。
张夫子称赞了百里烨几句。夫子走后,坐在百里烨旁边的上官策冷哼一句:“德行,夸了几句,就喜行言于色,难成大器!”
百里烨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还口:“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儿,想形于色,那也得有可夸之处才行,连盈亏之数都解不了,家里还掌管大齐经济呢?”
说到这里,百里烨觉得还不解气,继续挑衅地说道:“哦,对了,一个舞姬肚子里爬出的庶子,想来,连家族里的大权边儿都摸不着,这九章算术不学也罢了。”
上官策庶子的身份被拿到明面上说,登时跳起来,朝百里烨嚷道:“你个买题暗下交易的肮脏坯子,还有脸来说别人。”
原来,百里烨曾在年试中,买通夫子的书童,偸出了考题,不想,事情败露。
夫子也只能离开学宫,当年的年考成绩也作废。
百里烨被戳中了痛处,当即回道:“上次射礼课,司马兄的弓箭折断,弓上还被喂毒,险些丧命,还不是拜你所赐。”
上官策憋红了脸,大声驳斥::“血口喷人,这种泼天的脏水你也敢胡诌。”
百里烨与上官策对峙,冷笑着说道:“胡诌?扫院子的阿童都撞见你鬼鬼祟祟地进入兵弩司,你还狡辩?”
上官策言语上胜不过,捞起案桌上的砚台就朝百里烨丢去。
百里烨闪身躲开,骂道:“好小子!”
撸起衣袖作势就要打过去,顿时,百里烨座列的刘世远、郭煜、邓宁呼啦全都起身围了过来。
上官策座列的高纪、谢智、夏博韬也齐齐起身围了过来。
本来两帮只是嘴上谩骂不断、互有推搡而已。
没想到,之前丢开的砚台,不知从何处又飞了回来,恰巧打在了上官策的侧脸。
上官策只觉脸上生疼,伸手一抹,手上竟然全是血。
上官策从小娇惯,未受过如此待遇,瞪时大怒,伸出拳头就打在了百里烨脸上。
百里烨的鼻子顿时就流出了血,两帮人便开始拳脚相交。
正当两帮酣战之时,学监赵裕推门而入,看到勤学殿内混乱的场面,低声怒吼:“住手。”
两帮方罢。所有参与斗殴的在殿前齐齐跪下,每人罚了20戒尺。
幕连回到自己的住处轩越阁,把白天发生的事细细地与巳月讲了。
巳月分析道:“看来这学堂里起码有两个派别,一派以百里烨为首,一派以上官策为首。
这也难怪,上官策是上官甫的第四子,这上官家是大齐的百年世家大族,掌管着大齐的经济命脉;
百里烨是百里华的嫡孙,身份尊贵。
百里家又与上官家、司马家位列三大世族,听说这稷下学宫就是百里家主持建造管理的。”
幕连边思索边说道:“白天这两帮人争论的时候,他们中间飞来了一方砚台,现在想来,那方砚台隐约是从司马荣的方向丢过来的。”
巳月边听边轻蹙眉头,说道:“看来,这学宫也不是什么清净之地,就是一个小朝廷,三家分列,还有皇子参学。”
幕连问道:“那赵宏殷、赵灵君是皇子?”
巳月点点头。
幕连脑中盘算了一会,半晌,方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巳月狡黠一笑,说道:“山人自有妙道。”
幕连也不十分好奇,静静地看着巳月,只等她自己说出来。
过了一会,见幕连不来追问。
巳月只好没趣地说道:“白天闲来无事,去了一趟厨房,做了些可口的点心,顺便分了厨房众人一些。厨房里聊天,听他们说的。”
丁幕连伸手勾了一下巳月的鼻子,说道:“月儿是越来越伶俐了,打听消息的本事都赶上宫里的暗卫了。”
巳月知是挖苦她,回道:“那暗卫可是为了得到消息,无所不用其极,而我,都是别人心甘情愿告诉我的,那暗卫如何与我相提并论。”
丁幕连刚想继续说笑,巳月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说道:“这稷下学宫里都是皇族子弟和世家大族勋贵,你是怎么得到学宫里的荐书的?”
丁幕连先是一窘,而后说道:“哦,是父亲的一位故旧帮的忙。嗯,月儿,你的七星剑法练得如何了?”
巳月每日都会苦练从丁幕连那里偷学的七星剑法,自己的剑术不精,只是偷偷练习。
没想到丁幕连会知道,脸上一红,说道:“起承转合处还是不太顺畅。”
丁幕连说道:“我听说音律与剑法相通,不如我奏一曲,你舞剑如何?”
巳月欣然点头。
巳月取出落英剑,挺身走到院中。
丁幕连取出古筝,信手续续弹起,奏起《广陵散》。
时而嘈嘈如急雨,时而间关莺语,时而无声胜有声。
巳月顺着筝律舞剑,平时不通之处,瞬时顺畅了。
恍然间,竟然觉得自己对这套七星剑法有了新的领悟。
在稷下学宫的教武场上,学子们正在练习射箭,一排五个箭把,每人三支箭。
射完后,便退后,后面的学子再射。
上官策与百里烨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心里彼此不服。
上官策挑衅道:“听闻百里兄每次射箭课后,都会勤加修习。在下不才,虽不如百里兄勤奋,倒还是想与百里兄比试一二。”
百里世家一直掌管大齐的礼部、刑部和官学,在武学上研究不深,百里烨又受家族影响,不善射箭。
而上官策是庶出之子,从小自由,善于舞刀弄枪。
百里烨虽自知不敌,可看到上官策的那副嘴脸,便不想退。
眼珠转了转,便想了一计,爽快地说道:“上官兄盛情难却,在下不善箭术,还是上官兄先请。”
上官策嘴角不屑地上扬,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瞄准靶心。
此时,百里烨朝邓宁使了个眼色,邓宁点头。
原来这邓宁父亲早年是个江湖游医,因救了一位朝廷显贵,得了个小官。
后来依附于百里世家,顺风顺水,青云直上,如今已经是五品治中的官职。
这邓宁随父亲行走江湖时,学了一身暗器本领。
当上官策全神注意把心时,邓宁左手弹出一粒石子,正中上官策的腿弯处。
上官策吃不住痛,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叫唤声。
他左腿拄地,射出的剑却头也不回地径直飞了出去。
可是飞出的弓并没有按照上官策的预期正中把心,而是直射箭把的支杆处。
而稷下学宫的箭靶支架全都是精铜所铸,上官策射出的箭又颇有些力度。
一触到精铜,箭头和箭身瞬间分离,箭头原路弹射而回,径直向百里烨射去。
百里烨惊慌之下竟不知回避,眼看就要被箭头射中。
丁幕连凌空腾起飞身到百里烨身边,用手中的箭拨开了激射的箭头。
众人在一系列变故下,惊得呆住了。
忽然又看到丁幕连轻易拂去箭矢的神技,恍然间,都以为仙人下凡。
事情都出乎了百里烨和上官策的预料,惊神未定,不再多做计较,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