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玥待子车走远,深吸了口气,“我有多长时间?”
风元潞直看到她心里去,“煞息上身已经快三年,按说你应该有感觉了。但禾焰确是高手,居然封住煞息到现在都不应。但是……没有我的血……,仍旧只是在拖时间罢了!”
倪玥回视风元潞,“你的估计?我有多长时间!”
风元潞没有回答,阮启宸轻轻道:“倪玥,没人能超过六年。”风元潞想了一下道:“目前倒是不用担心,我在风都日日唤你的名字,叫你回来,但一点回应都没有。”风元潞也知道这话矛盾,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威胁她。
“……,你的意思有一日,无论我在哪里,离你有多远,都会听到你的声音。”果然,倪玥的感觉就是威胁。
风元潞点头,温柔地看着她,轻轻地又威胁了一句,“无论你在哪里,离我有多远,只要我想,我都能感觉到你。”
倪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然后一言不发地掉头走了,看起来慌不择路。子车予疑惑地看了眼风元潞,护着她离开了。倪玥直接去了热崖谷,在谷口甩开子车予,将熬的两眼通红的禾焰拖进了灵卢。
禾焰赶忙给她把脉,慌张地问她怎么了。
倪玥一言不发地甩开禾焰的手,“禾焰哥哥,煞息什么时候能除?怎么除?”
禾焰心头一震,勉强笑道:“怎么又问了?不是说……,”
倪玥看着禾焰的眼睛,打断了他“再过两年?还是三年?还是……三年后,将我送到风元潞那里去?”
禾焰浑身一震,掩饰般地跳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
倪玥静静地看着他。禾焰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慢慢坐了下来。
灵庐内一直安静着,直到夕阳落尽。黑暗中的倪玥突然站起来要走,禾焰一把抓住了倪玥的手,将倪玥抱在怀里,在她耳边道:“他怎么敢如何猖狂!不怕与天下为敌吗?他说什么了?小玥,若按他说的,你早就痛苦难耐了,但你并没有!不是吗?我既然能压制,就能想办法除掉,你总不能相信他们,而不相信我。”禾焰的手触到倪玥的脸,指尖温湿。禾焰像被烫着了,紧紧抱住她,安慰道:“不要怕,我在。”
倪玥呜咽着:“禾焰哥哥,求你!若有一日我往北去,求你想办法杀了我!”
禾焰似乎在有些发抖,连声音都在抖,“我不会让你有那一日的!倪玥,坚强一点!我们要有信心!”
两人终于安静下来面对这不堪的现实。禾焰熏上安神香,给她倒了一碗汤。禾焰沉思道,“我知道他来了,但完全没料到风元潞居然会将驭煞之事就这样告诉你。”倪玥明白他的意思,驭煞极其邪恶,一旦被人知道确认,口诛笔伐,人人喊打,至少是个武林公敌,藏着还来不及,他却跑到煊学大刺刺的同自己讲。
倪玥沉默良久,轻声道:“那是因为……我同他在一条船上。”禾焰一震,是了。自己看她如珠如宝,但旁人不会因为她是倪玥就忽略她带有煞息的事实,一旦公开,风元潞好不了,倪玥也一样。
禾焰失神道:“都怪我无能,若是大哥还在,也许就想出办法来了。他一直研究生煞,对煞息的了解自然比我多。”
倪玥心中一动,突然站了起来,“禾焰哥哥,是不是除了生煞,煞息就死了?”
“这?”禾焰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生煞这个词对魂医来说好比恶疾之根,而目前的魂医术连皮毛都不能彻底医治,怎么会想到爬这座山,所以禾焰一直的思路都在“驱离”上。而只有倪玥这样的外行才会这样想问题。禾焰苦笑,“倪玥,生煞是上古玄黄之力,人如何能灭?”
“生灵。”倪玥迅速回答。
禾焰大吃一惊,他不知道这是玉兰花笺给出的答案,只是惊讶于倪玥敢想,但是……,“那也是上古玄黄之力,人如何驱使?”灵煞之争本就是个传说,就是有,也早脱离魂医术的范围了!
原来那不是医魂术!是了,怪不得哥哥要去寻“灵心玉药”的踪影,“禾焰哥哥,灵心玉药!寻灵心玉药!”串瓷玥将玉兰花笺之事合盘托出。
“你是说……,”禾焰尽管疑问重重,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今晚似乎有些进步,却又似乎根本不是进步,但重要的是兄妹两人终于诚实相对,一齐接受了现实,一齐勇敢面对了。
禾焰送倪玥,在热崖谷外看到等在那儿的子车予。
子车予道:“我送她过去。”禾焰点头,对子车予一百二十个放心。
回去的路上,倪玥一声不出,子车予也沉默着,直到了井水居门口,倪玥对子车予点头道谢。子车予却伸脚顶住了倪玥欲关上的门,开口道:“不要再同风元潞单独相处,他不是个好对付的!”
倪玥愣了愣,看了看左右,低压声音对子车予道:“你怎么来了?盛元边境吃紧,还是早些回去吧。”
輫子尧大吃一惊,看着倪玥道:“你怎地知道今儿是我?”
倪玥叹气,“那家伙同个桩子似的……,算了,不说了,你快回吧。”见子车予皱眉,倪玥又道:“放心,因为我知道你是你,所以才看的出来,若不说谁能知道,奇了怪了,你们身上的气息完全一样。”
輫子尧没有解释,只是仔细看了看倪玥,点头道,“好,你小心些,那是酉宗,你可用他,我过几日再来看你。”輫子尧看了看四周,凭空消失了。
……
煊学智门漠峰,风元潞枯坐室内,闭目体会着那人的感觉,然后一个起伏跃出窗外,如烟般出现在滚石湖畔。风元潞站了一会儿,一轮如钩凉月突然出了云彩,月色倾倒,泼在自己的身上。风元潞的眼角紫气闪动,他心里模糊着划过一个意识,消失在原地。
第二日一早,倪玥照例查阵,却发现门口花墙上倚着一人。倪玥没什么心情同他打嘴架,打了个招呼就要走,洛明灏却跨了一大步,将去路堵了个严实。
倪玥无奈,抬头看他:“师哥,你今儿又得闲……”
洛明灏今日却无戏谑之色,张嘴问道:“你……没事儿吧?”声音居然夹着丝紧张,说着还抬头往门内看了看。
“有什么事?”倪玥奇道。
洛明灏似乎松了口气,“听说……他入山了。”
倪玥反应过来,看了看洛明灏身上的露水,“师哥,你不是特意为了这个来的?”
洛明灏有些尴尬,轻咳了一下,“自然不是,路过正好问问你。”
“哦,那你快去换身衣服吧,别受凉。”说完,倪玥就离开了。
洛明灏看着她离开,略略宽了心。昨夜接到玄机的消息,自己连夜赶了回来,直到倪玥平安无事的出现,才放了心,煊学足够庇护她。不过就昨日的消息,风元潞似乎并未放手。
就在这一刻,洛明灏做了个决定:不能再等了,左右永安王府的事情已经理清楚了,马上着手就是了。只是这仗打的太不是时候,自己实在分身乏术。洛明灏没停脚,马上回到东鸿煊的军帐,嘱咐一番后,一骑身付重任往开凤而去。
洛明灏前脚刚离开,风元潞就再次出现在井水居门口。无人知道,也无人想到他昨夜离开煊学又回来了。风元潞见倪玥不在屋内,便静静地坐在院中藤椅上,看起来在闭目养神,回想昨夜的不一样。那种冲动再次来临时,自己躲进了北染镇的客栈,当紫冲问要不要人伺候,自己居然摇了摇头。上半夜依旧夜不能寐,却不象在宫中时那么无法抑制,白日里倪玥的一颦一笑,都刻在脑海里,让自己不由自主地回味和琢磨。不知不觉中,身体的冲动慢慢退去,脑海中一片清明。到了后半夜,自己居然真的睡着了,还梦到自己牵她的手走在滚石湖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风元潞百思不得其解。但清楚的是这样的夜晚,让自己无悔无恨无厌恶,反倒喜悦满足。“也许……自己真的太爱她了!”风元潞这样想着,为自己翘起了唇角。
风元潞在煊学呆了七日,日日要见倪玥一面,有时会再邀她回风启,有时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在一旁看她做事。即便洛明灏或子车予在场,也是如此。其实从第三日风元溢就开始催他回宫,且一日比一日催得紧。到了第七日,风元潞自己也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而且她执意不肯跟自己走,自己这么待着,也无法将她带走。自己得回到风都才能放开手脚安排一切。现在的实力可以倾大半个风启,还倾不了天下。
风元潞同倪玥告别,找到她时,她正在花天下的玄化处改变阵形。风元潞静静地看着她手中玄花曼妙舞动,没入花天下,只觉的暗香浮影,再无佳人。待她回过头来,风元潞微微一笑,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日子。倪玥却小退一步,依旧面色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