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老者,仓廉在心里姑且这么称呼他,此刻正站在仓廉的面前。
不对,应该说是漂浮,他的双脚离开地面,却并非是依靠别的什么东西作为支撑,而是毫无依凭地,漂浮着。
“你叫仓廉,今年十七岁,五岁那年魔力启蒙,曾被当做天才,但因为进展缓慢,而被家人放弃......”
“十岁那年,你母亲去世,两年后,你父亲续弦,你赌气带着妹妹离家出走,凭借接近二星勇者级的魔力,成为一名预备役清道夫,并为了一个小胖子出头与现在的死敌结下仇恨......”
“十四岁,你与前任女友再次相遇,并且正式开始交往......”
“昨天,你被前女友提出分手,今天,你被好友小胖子提出绝交......”
老者的话在仓廉的脑海中回荡着,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开口的动作,因此仓廉只能认为他拥有直接将自己的话语,通过某种方式直接传进别人脑海的能力。
当然这些并不重要。
真正让仓廉感到恐怖的,是老者竟然能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如数家珍一般统统讲述出来,就好像自己的一切在对方的面前有如透明。
他深吸了一口气,盯着老者的双眼。
“我能先问你个问题吗?”
“说。”老者的语气十分生硬,似乎对仓廉很不喜欢的样子。
“呃......”仓廉挠挠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关键性的问题,就是,那个,你是一直都长这样,还是后来DIY的......”
嗖!
仓廉整个人没有任何防备地被顺着窗户抛飞出去。
“啊!”
他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掉落下去,可没想到,身体竟然就不受控制地漂浮在了窗口附近,只不过无论他怎么“游”,都“游”不进窗子罢了。
十分钟以后,仓廉放弃了挣扎。
“大爷,爷爷,祖宗,您就饶了我吧,而且也是您同意我问的啊!”他满面泪痕,楚楚可怜地哭诉着。
“算了,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
老者依旧没有做出任何施法的动作,甚至连眼睛也没有多眨一下,仓廉就这么被一股神奇的力量衬托着,从窗口又飘了回来。
落在地上,仓廉再也不敢多一句嘴了。
只是他心里也清楚,虽然这个老者似乎很不待见自己的模样,但最多也只是到了威胁的程度,并没有真正要伤害自己的意思,也就说明他来这的目的,很可能对自己来说是有利而无害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抬眼瞥了瞥老者。
可惜的是,老者除了那双连眼瞳都没有的惨白眼珠以外,其他地方甚至连反光都没有,完全是漆黑一片,因此也根本看不出他有没有作出什么面部表情。
“不用在我这里卖弄小聪明了。”老者立刻道破了仓廉的所思所想。
“没有,就是想瞻仰一下您老的风采。”
如果说一个人受到了太多的压迫,他可能会死,但如果这个人受到了太多、太多的压迫,那么他可能会变成一个人精,而且没皮没脸。
仓廉就是这样的情况。
“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我面前,还这么了解我的过去,难道是一直潜藏在什么不知名的角落里的变态大爷?”
经过了一轮头脑风暴,仓廉终于确定了老者的目的。
他把脖子一挺,头一歪,强行摆出一副坚贞不屈的架势:“如果你仗着自己很强,非要和我做什么无耻交易的话,我就算宁死也......啊!”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又飞出了窗子。
这一回,老者似乎真是动了怒,把仓廉丢出窗子以后,居然也没有用那种力量使他悬浮,而是任由他下落。
从八层楼往下坠落。
“要死!要死!要死!祖宗我真知道错啦!”
......
如此,仓廉又老老实实地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那这么说,您真的是对我毫无所求,非要来帮我的福利吗?”
除此之外,仓廉再也想不到这个老者有什么理由能出现在这里了。
“第一,我不是来帮你,而是帮我自己,第二,我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反悔之前的契约。”老者终于表现出了一些情绪。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起码仓廉是这么觉得的。
“您说的契约是......”
“怎么,连你自己签订的契约也忘了吗?”老者的语调里,满怀着鄙夷的情绪,这令仓廉十分不解。
“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和我签的。”
“哎哟我这暴脾气!”
仓廉正要起劲,可老者只是稍稍抬起眼皮,那双苍白的眼珠就盯得他一阵不寒而栗,赶忙改口:“是是是,您说的都对,不过您能不能详细解释解释?就比如,您的称呼是?”
“加缪。”
“哦,那加缪前辈,您找我的目的是?”
“废物利用。”
“我......算了,那加缪前辈,您刚才说的契约和您又是什么关系呢?”
“那是你和书签订的契约,而我,只是书中的一部分。”
在漫长的一段你问我答的环节以后,仓廉总算把这个自称为加缪的漆黑老者所要表达的理顺了。
“也就是说,您并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借助了那本‘书’的力量,才得以重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魂体?”
“嗯,准确地说,是不朽的魂。”
仓廉撇撇嘴,关于不朽或是永生这样的事,他是从不相信的,毕竟作为人来说,哪怕拥有强大的魔力,也只是这么一副血肉躯体,终究是会消亡的。
“也就是说,您能活很久对吗?”
“是不朽,不是活得很久。”加缪纠正道。
对于这样执拗的老头,仓廉除了多翻几个白眼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对付他。
“如果你不曾真正地了解这个世界,就不要用你现有的眼光去揣测它。”
“呵,这句话也是我常常给那些被祛除完污秽的家伙说的,大家都是一个教堂里混的,您老就不用在这给我念经了吧?”仓廉不屑地说道。
可当他想继续问下去,却发现加缪似乎定在了原地,那双惨白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却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句话,我的兄弟也曾经说过。”
“拜托,您不会要说,是我很像您的兄弟,然后才要来帮我怎样怎样的吧?”
加缪出奇地动了动脑袋,看起来是在摇头。
“我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