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打洞,以此来论证父母对孩子的决定性影响。
又有人说丑小鸭之所以变成天鹅不是因为他努力奋斗,也不是因为他心地善良,而是因为他基因就是天鹅。所以一个人之所以成功,不是因为他善良或者努力,而是他爹是天鹅。
张恢先也是持有这个逻辑,因为郭开是坏人,而否定郭嘉的存在价值。
郭嘉敏锐的抓住了这种类比的逻辑漏洞,龙,凤,老鼠之间存在生殖隔离,龙生不出老鼠,只能类推为人生不出猴子。而不能类推为好人的儿子是好人,坏人的儿子是坏人。
事实上好人可以生出败家子,败家子也可能生出好儿子。
毕竟所有的富一代的父亲都不怎么样;而所有的富裕之家都不会永远传承,必然要生出一个败家子。
郭嘉举虞舜和大禹的例子成功来反驳张恢先的责难。其实这是张恢先给郭嘉出的面试题,考察郭嘉逻辑推理能力。
暂且回顾郭嘉已往的上学经历,两年幼儿园,五年小学,三年初中,这三个阶段,都是一周上五天,一天上约八小时课。
到了高中,因为高考的缘故,白天上课,晚上自习,加在一起,郭嘉一天大概学习十六小时。
现在郭嘉拜张恢先为师,学习“邢名学”,也要一周上五天课,一天上八小时吗?完全不是!
如果要给张恢先强行定位到现代教育体系,那么他相当于博士生导师。所以张恢先带得是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郭嘉则相当于考上了硕士研究生,而且还是在职研究生。
由于张恢先没有规定学制、学分这种东西,郭嘉在一周七天内,可以任意选择天数上课。
如果郭嘉从不去上课,也行!只不过这样做,他啥也学不到,违背了自己拜师的初衷。
如果郭嘉周周七天都去上课,也行!但是先生张恢先不一定天天讲课。
动态匹配下来,郭嘉一周去上两天课。
有人要问什么是刑名学?
所谓的“刑名学”上可追溯至春秋时代第一位霸主齐恒公的相国管仲,中间经过主持秦国变法工作的商鞅,集大成于韩国口吃公子韩非。
《韩非子·二柄》有言:人主将欲禁奸,则审合刑名。
如果我们将诸子百家对应于现代学科,“刑名学”则相当于“法学”。
因此郭嘉穿越到汉文帝,在古代实现了上清华大学法学院的愿望。
有人要问,小小的张恢先“私学”能匹敌清华法学院?
呵,何止能匹敌,简直可以碾压!
要知道清华是中国最好的大学,但它的法学院不是,绝对比不上北大法学院。而张恢先的私学却可是大汉最好的“刑名”私学。
当年邢名学的集大成者韩非子被自己的同学,秦国丞相李斯谋害了。韩非的儿子韩广在统一天下后的秦朝销声匿迹。
要知道同样有杀父之仇、灭国之恨的美男子张良在期间策划了几起刺杀秦始皇帝的大事件。
而韩广选择了沉寂,用心整理父亲全部的心血,汇编了一部《韩非子》。
当韩广完成这部著作之后,他被征发到北方修长城,于是一场改天换日的大事件爆发了。
公元前209年,陈胜在大泽乡起事,而韩广就是起事的人之一。
随后陈胜派遣武臣和韩广率军进入燕赵之地,结果武臣自立为赵王,而韩广则自立为燕王。
随后项羽骤然兴起,在钜鹿击败秦国章邯和王离,进入关中,在霸上分封天下诸侯王。
因为韩广只派遣了部将臧荼,自己并没有亲自追随项羽,于是项羽封臧荼为燕王,改封韩广为辽东王。
结果韩广不服,被臧荼杀死。
这便是韩非儿子韩广的一生,而陪伴韩广一生的人便是张恢先。
因此,张恢先继承了韩非子的学术成果,成为大汉第一刑名专家。
闲话休提,第一上学日,郭嘉到先生张恢先的私学听课,先生正在讲一个案例,名为“聂政刺侠累”。
上推至战国时代,韩哀侯凭借两位大臣灭掉郑国,一个是侠累,另一个是严遂。
两人虽然是韩哀侯的左膀右臂,但却不能真得像左膀右臂那样听从首脑的号令。
两人简直水火不容,不能坐在一张席子上吃饭,不能在一个朝堂内议事。
当韩哀侯最终任命侠累为韩国相国之后,两人的矛盾骤然爆发,不共戴天。严遂逃离韩国都城,到濮阳避难。
在濮阳之后,严遂每天都在寻找帮手为自己复仇,当时他听说轵县深井里人聂政剑术高超,侠肝义胆。
于是严遂到轵县深井里,登门拜访聂政。却不幸听说,深井里有一个人辱骂聂政的姐姐,聂政暴怒,追上骂姐姐人,当场刺杀了他。
为躲避对方家人的仇杀和法律的制裁,聂政带着母亲和姐姐离开轵县,跑到齐国临淄城,化身为屠夫,赚钱养家糊口。
那严遂也跟着到齐国临淄寻找聂政,可临淄摩肩接踵,挥汗如雨,户数七万,可谓茫茫人海,严遂找聂政就如同大海捞针(没有网络系统,不要查找)。
要找到聂政,不知道要花费多久的时间,不能为找一个聂政,而抛弃自己原本的目标,严遂只是要找一个勇士来为自己复仇,于是花重金散布消息,在临淄城招募勇士。
常言道:事有凑巧,物有偶然。有一个齐国人说临淄城狗市中有位屠夫,非常勇猛,自称聂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严遂亲自出马,三顾茅庐而不能入,严遂不禁泪流满面,仰天长叹:“天不助我复仇乎?”
不愿意放弃的严遂打听到聂政母亲的生日。
在生日的那一天,一大早,聂政出门为去市场为母亲的寿宴购买酒水,而严遂自备酒水趁聂政不在家,拜访聂政的母亲,当聂政返回时,已经无法再赶走严遂了。
酒酣之时,严遂双手捧起百镒黄金,跪着膝行到聂政母亲面前,为她祝寿。(百镒相当于汉代一百金,约25 kg黄金,价值750万人民币。750万人民币给别人老妈作见面礼,真土豪。)
聂政大惊,百金可是能够赎很多次死罪的,坚决推辞,说道:“臣只有一个老母亲,虽然家里贫穷,但是我客居临淄,屠狗卖肉,还是可以为家母买些食物的,能够独立赡养母亲,因此不敢承受君之恩赐。”
聂政坚持推辞,严遂只得收回百镒,最终离开齐国临淄返回濮阳。
严遂终日郁郁寡欢,直到一天,听到一个消息,有勇士杀死韩国相国侠累,无有人知道这个勇士是谁,于是韩哀侯悬赏千金,让人来识别勇士尸体。
严遂知道那是聂政干的。
此即聂政刺侠累。
先生张恢先问座下弟子道:“诸君如何看待此事?”
郭嘉举手示意回答,张恢先问道:“郭嘉,所行何礼?”郭嘉习惯于“回答问题,要举手”,忘记了在汉代时私学没有这个规矩。
郭嘉说道:“先生不要介意。俺认为聂政是位侠客。”
张恢先回道:“儒子可教也。且说如何是个侠客?”
郭嘉回答:“姐姐被人侮辱,聂政觉得就如同自己受辱了一样,于是杀死施辱者,这应当叫作廉。”
“严遂知道聂政是勇士,正确地估算聂政价值百金,对聂政而言,叫知遇之恩。聂政有感于知遇之恩,便将严遂的仇人看作自己的仇人,即便不接受严遂的一百金,也要刺杀韩国相国侠累。这就当叫作贞。”
“更重要的是,聂政仗剑闯入重兵守卫的相国府,击杀相国侠累,武力强大。”
“综上所述,聂政是个侠客,而且是位大侠。”
张恢先说道:“《周礼·官司寇·士师/朝士》有言:凡报仇雠者,书于士,杀之无罪。”
“前周之时,复仇乃是一种礼,庶民黔首天性崇尚复仇。”
“郭嘉所言,也甚是合乎小人情。”
“若聂政这般,因为私人仇恨而相互复仇,甲为乙杀丙,丁又为丙杀甲,甲之友又为甲杀丁,丁之友又为丁杀甲之友。黔首相互仇杀,止于何处?”
郭嘉回答:“止于无穷,止于一方灭门?”
“正是”张恢先说道。
“那该怎么办?”郭嘉问道。
“止于法”张恢先说道。
“聂政,侠者以武犯禁!而当以法罪侠者。”
“犯罪者触犯法律,则必须受法律制裁。侠者报复犯罪者,也同样触犯法律,也必须受法律制裁。”
先生张恢先说到此处留停止了讲述,因为道理已经讲完,剩下的关键该是学生自己品味其中道理。
先生离开了,所以学生可以自由活动,继续在私学读书也好,回家也好。
而郭嘉要回家照顾女儿,正准备起身的同学,洛阳人宋孟对郭嘉说道:“郭嘉,你知道先生为何讲聂政之事情吗?”
郭嘉回答:“正义天然排斥复仇?”
“不对。因为你是聂政后人?”
“什么?”郭嘉惊诧道,毕竟郭嘉姓郭,聂政姓聂,怎么可能是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