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神女湖。
林中阵法变化,过往的指引全部失效,以神女湖为中心,周围渐渐稳定下来,但远一点依然没有恢复。四人今晚只得留在这里过夜。
依常理说,四个人应该是最热闹的,搓将打牌皆可。可惜粗通两项国粹的霍芸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边既无麻将也无纸牌。(当然如果她提出的话,宋戎说不定能当场做出一副)
剩下的选择是聊天,宋戎和霍芸性子活泼,条件允许他两能聊上整夜,但有徐睐和宋青山在一旁听着,又觉得尴尬。
在现代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办?
玩手机
——让彼此不再尴尬。
没有手机的修士怎么办?
打坐!
四人围坐一圈,双目垂帘,五心向天,触碰玄之又玄的境界,世界只余吾与天地。
宋戎悄悄睁开一只眼,小师妹和宋青山居然乖乖打坐没睡着。
霍芸刚开始修炼时总在打坐时睡着,以为她无心向学故意为之。师父怒其不争,几番教训下来才明白,非是主观为之,只是自然而然地——睡着了。
霍芸辩解,不动不思考,不是死亡就是睡觉。作为活人,她只有一个选择。
玄之又玄是什么,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被解释,现在不能解释的在未来一定可以。
……
她是一个坚定唯物主义者,哪怕爷爷是神棍,穿越到修真界,世界观依旧牢固不可动摇。
当然她偶尔也说自己中二病,宋戎绞尽脑汁也没搞清楚是什么病。
总之,在师父看来霍芸的脑子严重拖累了修炼,即使在他人眼中已是进步神速。
曾经想过清除她的记忆,能够心无外物一心修炼,遭到霍芸义正言辞的拒绝,扬言断绝师徒关系。
气的师父头发胡子掉了一把。
偶尔四师兄同他念叨,人和人,修士和凡人所思所想真是大不一样。
宋戎直接回道,是说你和小师妹吗?
四师兄叹一口气说,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接着发誓说日后收徒一定打小教起,若是以后脑子发热盲目收徒一定要记得提醒他今日的誓言。
后来将四师兄的誓言告诉小师妹,小师妹神色莫明说了一句,“养成么?”
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宋青山是个凡人,凡间来的凡人,一个即将成年的凡人。按霍芸的说法是三观基本定型,极难改变。
宋戎忍不住又为阵脉担忧起来,这样一个传人不知会将空寰谷带向何方。
转头又想起,阵脉和自己又一灵石关系?要操心也是师父师兄操心。
宋青山不曾打坐过,从凡人的角度看,打坐的姿势——不舒服。
如果有一天他和霍芸交流到这个问题,霍芸一定会狂点头告诉他,刚开始打坐睡醒后会全身酸痛,仿佛一万头神兽踩过。
依样画葫芦学着三人的姿势,放空心神,慢慢地感受到久违的宁静。
月光清冷却对天下万物一视同仁,均匀洒下不论高低贵贱。月光下的红叶、湖水、石像蒙上一层轻盈的薄纱,褪下白日的粗莽,显得静谧幽深,默默无言。
将“视觉”延伸到更远更深处,摇曳的青草,荡漾的湖水,晃动的红叶……一丝一毫展现在心头。
试着去听,红叶沙沙作响,湖水荡漾带起的潺潺声……
第一次通过“眼睛”、“耳朵”将世界认识得如此清楚,毛孔打开,修真界的充盈的灵气灌入身体洗涤经脉。
周遭灵气异动引起徐睐宋戎的警觉,瞬间惊醒查看四周,发现是宋青山搞出的动静,随即紧皱着眉头。
刚开始打坐时宋青山的无所适从自然没逃过他们的眼睛,第一次打坐便引气入体,天才还是莽夫?
阵修重悟性,万中无一的天才才能学有所成。难道宋青山是那个天选之子?
顾不得许多,此时此刻对宋青山既是机遇也是危险,两人连忙在一旁护法。
灵气不断灌入身体冲刷经脉,宋青山面沉如水,身体内部的变化无法通过外表辨别。衣裳微微鼓胀,显出灵气入体的踪迹。
徐睐宋戎捏起法诀为他疏导,须知过犹不及,任何事都是有限度的。
宋青山不断吸纳周遭灵气,沉浸在自己的潜意识里,五感从未如此清晰过。区区炼气二层引气入体,在任意一个宗门都是值得夸耀的。但吸纳的灵气超过身体的上限,再下去只得爆体而亡一个结果。
看着师兄们越来越沉重的脸色,霍芸跟着焦急起来。想帮宋青山疏导经脉,抬起手又放下。她和徐睐宋戎修为差距太大,贸然加入只会引起反效果。急得想转圈圈,又怕弄出声响,引得三人走火入魔,真是左右为难。
徐睐宋戎专心为宋青山疏导,霍芸冷静下来,恨不得将自己分成三个。一个看住装着奄奄一息的雉鸡精的鸡笼,谨防逃跑;一个警戒四周,创造安全的后方环境;剩下的一个遍求漫天神佛保佑。
在周围放下几个小法宝作为警戒后,霍芸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貌似虔诚,嘴里不住念叨:“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观音菩萨耶稣阿门……”也不管在修真界有没有信仰,“空莱的列祖列宗先烈先辈。”
紧皱着眉头,临时抱佛脚总会觉得拜的神太少不够保险,睁开眼想想还有什么能添上的。
天上一轮圆月,底下的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它依然不为所动。
县官不如现管,霍芸破罐破摔,“嫦娥吴刚玉兔一号玉兔二号,求保佑啊!”
“嗷~嗷——”
霍芸惊出一身冷汗,拜月没求来嫦娥反招来了狼么?
手里握着一把小剑,咬住下唇暗想自己是否有幸获得屠狼勇士称号。
因祸得福,一声狼嚎打断了宋青山引气入体,从玄之又玄的境界中清醒过来,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与之相比比徐睐和宋戎就有些狼狈了。
宋青山看到左右两位师兄的模样,明白自己刚才出了岔子得人相救了。连忙起身作揖,说道:“多谢两位师兄相救,青山愧不敢当。”
宋戎喘口气,掏出折扇摇几下。好吧,没什么用,他修为比徐睐低,更狼狈。也不装模作样了,“我们是同门,守望相助理所应当,道谢太郑重了。”当然,确实是辛苦了。
徐睐常年披发,又爱着红衣,此时的模样用四个字形容——我见犹怜。霍芸不由暗暗唾弃自己,美色误人,红粉骷髅,心灵美才是最重要的。
宋青山对狼嚎一无所知,两个师兄一个慢悠悠地摇着扇子,一个掏出凝神符燃成灰,碗中加水,冷硬道:“喝了!”符修在客串神棍方面具有先天优势。
宋青山自然乖乖喝下去,只剩下一个霍芸紧张兮兮备战。
宋戎盘腿而坐,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撑着膝盖,“别紧张,自己人。”
自己人?
霍芸脑子卡住了,哪来的自己人?
咚~咚~咚,唰~唰~唰~脚步近了。
原以为会出现一只巨狼,霍芸睁大眼睛,从林中走出的却是一头银发和自己一样穿着空莱制服的白朗。
霍芸呐呐道:“白师兄,你怎么来啦?”整个人显得呆愣,没想到白朗进了红叶林,是一样被困,还是来救他们的?
满月狼嚎,原来是通知,他来了!
看到徐睐宋戎略显狼狈的样子,白朗问道:“出什么事了?”声音成熟稳重,不愧是古禾峰当家的二师兄。
你问大师兄呢,霍芸摇头,古禾峰没有大师兄。
徐睐和白朗有旧怨,只得由宋戎讲述前因后果,从雉鸡精到宋青山引起入体。
白朗不管雉鸡精,拿住宋青山右手脉门,问道:“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宋青山想到凡间饮食应该没有问题,特别的只有刚才吃过的,老实答道:“湖中银鱼和霍师姐的茶点。”
霍芸因身体原因前几年和古禾峰打交道比较多,至今尚未完全辟谷,身上的茶点大多是外门和邱锦华送的,与凡人饮食无二。那么问题就出在——
“湖中银鱼催发了你的体质。”
听到这里宋戎不同意,“银鱼凡人亦可食,怎么会催发了?”之前是他打包票吃鱼没问题的。
身为空莱二代弟子第一人,白朗平静得说:“十年参和百年参是一回事么?”
宋戎不解,“银鱼和人参”是一回事么?后面几个字被徐睐的眼神阻止了。
片刻后恍然大悟,还真是一回事。
几百年前阵脉人丁兴旺,呼朋唤友到神女湖捕鱼自然是易事,银鱼倒了大霉,等不及长大就成了桌上美味。几百年后人丁凋零自顾不暇,银鱼们得到喘息,可不就从十年参长成了百年参,效用不可同日而语了吗。
灵丹妙药向来是遇弱则弱遇强则强,要么虚不受补要么十全大补,宋青山自然是后者。借此机会,引气入体,自然要容易几分。
秉承着丹修的职业素养,白朗先检查了宋青山的身体,才问道:“你就是空寰谷新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