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此地可是集云镇?”门外一个青衫仕子问道,薄唇弯起,眉如远山,整个人透出一股谦虚温和的气质。
“正是,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我们云来客栈百年老店,童叟无欺。”小二哥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衣裳简朴满面风尘,应是远道而来。流露出一种区别于周围人的气质,终日混迹于市井练出一双眼睛,认定这是位贵人。
“云来客栈么?”师父说起过,一路向西,有座集云镇,镇上有座云来客栈。镇后一片荒原,荒原后是红叶林,红叶林连着空莱山。
“随意捡几个菜,”青衫人迈步进入店中,随意挑了一张桌子坐下,放下随身的包袱。
待小二上茶后,问道:“听说枯叶原景色别致,在下慕名而来想要欣赏一番,过去需要多少时间?”
“客官,从镇子后面绕路过去一个时辰便到。今天午时已过,客官可要先住下,明日一早寻个向导带路,好好游玩一番。”小二热情邀客。
“谢小二哥指点,先上菜吧。”年轻人双目低垂,原以为客栈是空莱山在人间的据点,故意试探,店小二却一无所知。
心里思虑该如何进入空莱山,师父没提过具体的路径,想必不会是随随便便放人进去。
陌生的单身男子进店,自然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宋戎和徐睐一番眉目官司后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霍芸左看看右看看,没能从两位师兄的态度里看出这一位是不是正主。
只能独自观察,一个家教不错的凡人贵公子。可能有强迫症,一直挺直脊背,菜上齐后,一口饭一口菜,每一口分量差不多。
大概觉得自己自己盯着一个年轻男人用餐实在太猥琐,连忙移开目光,倒没让一个凡人发现。
霍芸面前茶盏续水后,年轻人用餐完毕,端端正正的坐着,,面前的茶水碰也不碰。很多人习惯在饭后饮茶,其实对胃不好,想不到还是一个养生达人。
徐睐拂袖收起画,宋戎收起书,招呼一声:“小师妹,走了。”
霍芸跟上,从年轻人面前路过时,三人难免引起注意。宋戎和徐睐早作了伪装,旁人看过去不过两张平凡路人脸,只霍芸修为低,看着是一个漂亮姑娘。
年轻人看着走出店门的三人,两个普通男子,一个靓丽的女子,随即移开目光。
霍芸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反倒有了几分好感,原来有几分君子风度。
刚出门,听到年轻人说:“拿几个包子,带走,结账。”
年轻人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看似放松实际一时半刻不敢轻泄,如同这半年来的每时每刻。挺拔的身形远远看着像一颗行走的松,世事如霜刀雪剑逼来,亦是傲然挺立。
前面站着三人,两男一女。模样有所不同,但年轻人认定是刚刚离开客栈的三人。手中捏着几颗石子,“在下宋青山,不知三位在此等候有何指教?”
宋戎站的歪歪扭扭,摇着扇子轻笑,“枯叶原可没有什么好风景?”
宋青山不卑不亢,“长辈托付而已。”
“我等在此亦是受长辈托付,”宋戎换上一副正经模样:“可认得迟长老。”
“他收我做徒弟,我拜他为师。”无路可去,所以到空莱山碰碰运气。后半句埋在心中,那是另一段故事了。
听到这个这个回答,徐睐冷冷瞥一眼:“空莱弟子可没那么好当?”衣袖一挥便向宋青山杀去。
霍芸不由扶额,徐睐结仇的本事一如既往。知道的人说是同门切磋,不知道以为是给人下马威。
一个金丹对上炼气,哪种可能更大?
宋青山抛出几颗石子落地成阵摆在两人中间,堪堪阻拦了徐睐的攻势。
“不错。”宋戎在旁边鼓掌,化解眼前的尴尬。
徐睐随意为之,自然未尽全力。宋青山刚刚修行,在迟长老跟前不过几日时光,能有此成就,难怪被列为亲传。
常言道,十年老炼气,百岁少金丹。
指的是练气四层,以宋戎的眼光,宋青山已然练气二层,将将半年啊。空莱近年来公认的天才霍芸到这一步花了一年,比之速度快了一般。
这种天才真让人仰望又嫉妒。
霍芸的问题是世界观,从科学到玄幻。
宋青山是“野生”的,没有师傅师兄贴身指导,一时间也不知谁更胜一筹。
总之阵脉后继有人了。
霍芸过来作自我介绍:“我是器脉玉灵峰霍芸,跟着来玩的。”
徐睐还是那幅冷冰冰的样子,“该回去了。”
一炷香后,徐睐前面站定抛出一张符纸,双手捏成法诀,撕开林中布置的画皮,红叶林真身显露眼前。
霍芸开着玩笑,“欢迎来到修真界。”迈开这一步,从此抛却万丈红尘。
“这是修真界!”宋青山显得难以置信,看起来和普通的树林没什么差别,不过树高些,林密些,地上的落叶厚些。
霍芸现学现卖介绍着,“这里是红叶林,空莱外围。叶子一年四季皆红。”
凡间红叶只红一季,红叶林倒是不同凡响。前进时仔细看着不一般的红叶,像火像血,饱含不甘和愤怒,叶上的尖角像是亡魂伸出的利爪。
宋青山知道自己是魔怔了,连忙收敛心神。心底隐隐有种感觉,红叶林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徐睐轻车熟路拿出四张符分别贴在各人腿上,宋戎拉住霍芸的手,徐睐袖中飞出一条白涤缠在宋青山手上。
他不是宋霍二人,嫡亲师兄妹不必计较,不想拉个大男人的手。
白涤将两人相连,徐睐心脏像被刺了一下,暗暗道以后和阵脉继承人大概不能和平共处。
“别飙车。”霍芸只能留下这一句话,接下来就是红叶林中景色变换。
急奔片刻后,徐睐和宋戎突然停下。霍芸刹车不及,差点撞在宋戎身上,“怎么了。”
隐隐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静止的树木安静片刻后,突然展开移形换影大法,见鬼了。
宋戎看着眼前的景象,排除走错路和阵法失效两个不可能选项,真相只有一个,“有人擅闯。”触动了阵法。
“嗯。”徐睐轻轻颔首,迅速拿出符纸备战。看起来擅闯的人动作很大,引得阵法乱了。
四人原处站定,只剩树叶沙沙作响,树木变换速度越来越快。徐睐的白涤延长缠到霍芸手上,“跟我走!”
宋戎走在末尾警戒断后。
徐睐带着两个拖油瓶,一路走一路停。霍芸猜测徐睐每到一个节点观察后决定走哪一条路,应该暗含某种规律,可惜她是个阵法门外汉,一窍不通。
宋青山凡人之躯,尚未淬炼身体,眼前红叶树速度越来越快,有种眩晕的感觉。暗暗自嘲:果真是久违了的感觉。
耳边传来徐睐严厉的声音,“不许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徐睐带着三人走走停停,两刻钟后到了一个开阔地。霍芸看着眼前的情景——神女湖。
红叶树整整齐齐离着湖边几十步,中间青草铺就,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湖心立着巨大的石像,隐约可以看出女子的轮廓。
神女湖,神女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居然失效了。
从师兄的话中知道大约万年千年前神女湖便是如此,沧海桑田变换在这里无限拉长。
作为一个上过学,物理化学里打过滚的新世纪学生,难免对千万年不变的石像抱有最大的敬意。
纵使知晓这是一个玄幻世界,乍见如此雄伟的非人造物,仍然惊讶不已。
或许不只是传说,大能造物才能在风吹雨打坚持数千年。只是背后的真相不得而知了。
宋青山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色,背后是如火的红叶,眼前是淡蓝的湖水,水与火隔着一片青草地。
四人在湖边停驻,徐睐转身递给宋戎一叠符纸,说道:“我去林子里看看,你在此保护他们两个。”
宋戎和徐睐一起长大,不分你我,遇险便有了区别。徐睐比宋戎修为高了整整一个境界,危机来临挺身而出,哪怕他是个身娇体柔的符修。
对杂修,尤其符修器修而言,单以境界而论十分肤浅。
他们的修炼方式决定战斗方式更依靠外物,看见低阶杂修千万不能轻视,谁知道背后站着的什么亲友,身上带着多少高阶符纸法宝。
霍芸有些担忧,“徐师兄单枪匹马去,会不会有危险?”
天色依然明亮,宋戎却点燃火堆,摇着扇子,声音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放心,”火焰摇晃,“树木移动的越快,闯入者修为越高。”对宋青山会引发眩晕的移动速度,对霍芸等身怀修为的修士而言只是一般。“闯入者中修为最高者不过与我相当。”徐睐出面是为了保险。
“原来是这样,”霍芸点点头,看着眼前的火堆,“五师兄,我们今晚不回山吗?”
“嗯,有点麻烦。大概要在这过夜了。”宋戎两手一摊,不顾姿态跌坐在一块石头上。慢慢说道:“湖中盛产银鱼,味道不错,我们抓两条来。”
霍芸疑惑,“可以吗?”
修真界奇花异果无数,霍芸曾经想过倒卖到凡间发财。嗯,虽然那时候她还没有到过凡间。邱锦华告诉她,凡人服食修真界的物产只会虚不受补,甚至爆体而亡。
如今尚是凡人的宋青山可以吃吗,如果只能看不能吃,就太残忍了。
宋戎摆摆手,说道:“无妨,吃一点对身体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