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照顾霍芸,三人暂时休息后又贴符前行。不是徐睐的试验产品,正儿八经的神行符,速度稍慢但胜在安全。
中途休息时宋戎看着霍芸眼珠乱转,说道:“红叶林看着普通,既要防着修士越境,又要阻止凡人误闯,踏错一步,就会迷失在林中。空莱大阵的红叶迷阵,以为简单么?”
霍芸呐呐道:“我就看看。”她不傻,空莱的后门,凡间和修真界的门路,怎么可能是一座简单的树林子。
天上禁空,地下还不知有什么,徐睐带的路可没有直线的。
“以前师兄们带着玩时走过一遭。”宋戎再次强调:“千万别乱走,迟长老不在山中,迷了路没人能找到你。”这是恐吓了。
“知道了,我不是不分轻重的人”霍芸爽快回复。
徐睐看了一眼悄悄叹气的宋戎,说:“继续。”
“咘”的一声,周围依然是红叶林的样子,应该穿过了结界。
宋戎和徐睐两人在前停下来,霍芸问道:“可以御剑吗?”神行符速度快,终究不比御剑,这一路下来约莫用了两个时辰。
“到凡间一切按照凡人的样子来,”宋戎看了几人的模样,“换件不起眼的衣裳。”徐睐一身红衣,宋戎和霍芸则是空莱制服,在修真界不起眼,到了凡间就多了几分宝物风华。
徐睐和宋戎换了衣服,收拾停当后看到霍芸一件又一件从乾坤袋里拿出来又塞回去,她的衣服基本都是师兄师姐们送的,哪一件在人间看起来都扎眼。
“穿那件蓝色的。”宋戎忍不住替霍芸做了决定。
霍芸仔细看了蓝色的衣裳几眼,也不错,“行。”
红衣的徐睐打头,穿着水蓝襦裙的霍芸走在中间,在林中还得提着裙角前行,宝蓝袍子的宋戎殿后。
宋戎在后边介绍:“红叶林外是一片荒原,荒原后有一座小镇。常有猎户在此捕猎,走的深了会原地打转。”俗称鬼打墙。
“如果猎户看见我们,会不会以为见鬼了。”霍芸开着脑洞。
到了荒原也没有见着猎户,霍芸不由得伸个懒腰,“原来到凡间这么容易。”还以为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
“修真界和凡间同出一脉,空莱在此经营万年自然容易,”宋戎摇着折扇,不以为意,“若是去妖界魔界便千难万难。”
霍芸看着宋戎手中的折扇不由得提醒:“师兄,凡间是秋天了”摇扇子不合适。
“小姑娘懂什么,这叫真名士自风流。”宋戎含笑,扇子摇的更欢快。
“到凡间这么容易,大家会不会经常跑来玩?”霍芸想到对凡人而言,修士也是仙人。
宋戎说:“运转周身经脉试试。”
霍芸试着运转经脉,发现了问题:“灵气不足。”当初大能将人间灵气最足的一片划成修真界,荒原此地灵气不足空莱山三成,再往外灵气会越来越稀薄。
想到人间风物,“偶尔来玩玩也不错。”
宋戎向霍芸解释门禁为何物,“想多了,今日能出来,是因为阿睐有掌门谕令,否则连红叶林都接近不了。”
三人装作大户人家偷溜出来的子弟进了小镇上一座客栈,看着宋戎和徐睐熟门熟路的样子,霍芸觉得两人背地里没少溜出来玩。
宋戎折扇轻轻敲在霍芸脑袋上,“茶楼东家是空莱弟子后裔。”到凡间的弟子第一站总要到来照顾照顾生意。
“那他知道吗?”偶尔来喝茶的富家公子是修士。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折扇的目标换成了桌子,“小二,来壶碧螺春。”
凡人生老病死逃不过,柜台边上的掌柜比上次见到的年轻些,大概是他的儿子。祖先归了尘土,何况后裔。
“来咯,几位客官久等了。”小二送上茶水。霍芸尝了一口,比不上空莱的灵茶,胜在原汁原味,不是化肥农药催出来的。
转念一想,玄幻世界好像没有这些东西,以前嫌弃现在倒有些想念。
宋戎叫住小二:“最近镇上可有陌生人,独身一人的?”
小二想了一想,“没,真没有。”陌生人就您三位。
挥退小二,宋戎问徐睐:“今天真能接着人?”语气变得沉重,“十天半个月我俩等得起,小师妹可不能耽搁。”一副关爱师妹的好师兄模样。
“今天的日子,是师父算的。”徐睐回答的风轻云淡。“迟长老托人带信回山,请门中派人接应。路上耽搁了信才到山中。师父说这是天意,今日若接不到人,那人便和空莱有缘无分。”
霍芸只剩一句我+,宋戎历练百年也难免动容,“耽搁多久了?”
心里暗道,若是迟长老回山见不到徒弟定然大发雷霆,要不劝师父闭关。迟长老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玉灵峰家大业大拖家带口可惹不起。
“半年,从人间国都分开的。”徐睐回答的干脆利落。
“从人间国都到空莱要多久?”
“七日,”徐睐补充道,“御剑七日。”这条路他曾经走过。
“这位师,额,同门还……”健在吗?霍芸觉得十之八九凶多吉少,这片土地远比她想的要广阔许多。修士御剑七日的路程凡人走来跋山涉水更是艰难。
宋戎不解,“迟长老遇上什么事?”连日思夜想的亲传弟子都来不及安排妥当。
徐睐双目垂帘,“在凡间遇上了杀害他师兄的邪魔。”所以不管不顾了。“信中说,若是不幸殒身,便将人安排在空寰谷自学。”
这个理由格外服人,同门复仇,天生正义。
霍芸看着窗外,两个男人推搡起来。想起从前看过的各路小说,一股阴谋论冒出来,“假如有人冒充呢,我是说假如。”在凡间收的弟子,迟长老万一不幸,不能指认真假,有人包藏祸心混进空莱怎么办?
徐睐手上拿着茶杯,轻轻转着好似一件宝物,“信中说弟子命格奇特。”内奸又如何,既来之则必要他安之。
宋戎重复问道:“今天真能到?”心中踹踹不安。
“师父算的是今天。”徐睐的回答让人猜不着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作为空莱掌门,谢天衣无疑是合格的。但作为谢天逸本逸则让人呵呵了,空莱如今的大人物们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
谢掌门爱好是卜算,小众的符修爱好更偏门的卜修,濒危职业拯救者?
空莱山弟子学有所成后都要下山历练一番,谢掌门历练时从不以空莱山弟子身份示人,披的马甲是天机门弟子。
今天是内门,明天是外门,后天也许就是某个长老,一个人cosplay了大半个天机门。
不知是这段传奇的经历带给了他什么,口头禅就是“天衣啊”。时常让人分不清是自称还是随口叨叨。
据柳长老八卦,谢掌门如今已很是收敛。正式场合再不会摆出一副神棍面孔,只在背后和一众师兄弟、弟子们算算命,过过干瘾。
弟子们偶尔受不了觉得真是上辈子造了孽,不敢直呼“天意”犯了师父名讳,只能改叫“苍天啊”。
午时已过,等待的人还不见踪影。宋戎从袖子里掏出一卷书,霍芸干脆打着哈欠,不知道徐睐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不往前走走,万一遇着了呢?
徐睐没说的是,迟长老托的是一名散修带弟子回山,散修到两人分开的地方没找到人,一路追踪却总是跟不上,不得已才直接转道空莱寻人。
固然散修修为不足,但这弟子只怕把迟长老隐匿阵法学了几分,才能一路摆脱追踪,不知是祸还是福。
他们一路前行,就算遇上也会让这位同门避之不及,不如就在这人间最后一站守株待兔。
使了一块金子,让小二送上画具和颜料,徐睐就在这简陋的茶楼里作画。
霍芸好奇凑上去看,有些惊讶。修真界空莱弟子徐睐,凡人口中的仙人,在一个山野小店里,画了一幅艳丽至极的画。
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美人士子络绎不绝,隔着画,都能闻到那股奢靡的味道。
修士讲求清心寡欲,这幅画与修真界,格格不入。
笔落不由人,画成后徐睐暗暗惊异。许多年没想起过幼时的事了,怎的今天偏又如此。
师父爱卜卦算命,连带着弟子也有些神神叨叨。徐睐觉得今日出门前该起个卦。
宋戎知晓徐睐来历,修士做个梦都觉得是冥冥中的天意。徐睐可不是霍芸,一心一意念着故乡。难不成是起了”凡心“,想去红尘里走一遭。
“徐师兄,画的是什么地方?”霍芸好奇心起。
“长安。“徐睐漫不经心地答着,那个他出生的地方,有他的亲族,也有抛不掉的过去,如今物是人非。
“长安么?”霍芸喃喃自语。
画里的长安仿佛是那个盛唐的长安,沐浴着温柔的细雨,掩藏着不甘的宿命,琼楼玉宇却开到荼蘼。
也像徐睐这个人,红衣穿出一种血染的风采,即使他手上从未染血。
画里的长安不是盛唐的长安,它是人间大梁朝的国都,凡间最宏伟的城市。
“长安是你的家乡么?”
“家乡?不知道。”徐睐轻描淡写带过,什么是家乡,生于斯长于斯,一生魂牵梦绕的地方。
长安,是么?。
若是从前,徐睐或许根本不会想起这些。空莱山二代弟子里,丹脉首席弟子白朗、符脉徐睐以及乐脉薛太丛三人天赋最高,入门时间相差无几。
白朗身世尴尬,不能完整继承古禾峰的传承,却是整个空莱山二代弟子里的第一人;薛太丛一路稳扎稳打,是最早结丹的;徐睐卡在筑基后期整整十年,十年的筑基圆满,十年不得结丹。
师父说这是心魔,每一个修士都要跨过的难关。
直到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墙外乱军匪徒,墙内荒芜寂寥,孤苦无依的孩子第一次明白他讨厌这里。
有个神棍混进来说要带他浪迹天涯,他信了。
第二天闭关,后来便结丹了。
把这个梦告诉师父,师父说只能自己去领悟。
凡人一生寿数短暂,依然有许多说不清的欲望。
修士寿命久远,所有的欲望都归结到力量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