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英哲带着执事弟子过来，驱散围观人群，控制了贴问元符的弟子。
杜才良站在人群外神情木然，阵脉弟子的处境相当于皇朝末期的臣子，內忧皇帝无子，外患群雄并起。忠臣庸臣遍地却无一能力挽狂澜。老皇帝终于醒悟找来遗落民间的皇子，虽然血统不明身世特殊，总后继有人。
多日来民间皇子表现勤勉，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明君，伟大的空寰谷王朝又能再续1秒。但现在你告诉我皇子先天不足，怎么破？
杜才良面沉如水，缓步走到执事身边，“压去星渊峰，查是谁指使的。”星渊峰乃是空莱刑峰，一旦进去不死也脱层皮。
执事们原本想将人留在外门处置，不能大事化了，至少能大事化小。任意贴符，可大可小，尤其还是没有伤害性的问元符。
一位正义的执事开口质疑，“是否太过？”
杜才良不理会，冷笑道：“以下犯上，自当重惩。”声音里含着冰碴子。
过去认识的杜才良随和友善，或者说整个阵脉弟子表现都是如此，性情和润。不似其他峰脉，总有几个有棱角的。偏见一点的说法就是“怂”。
阵脉弟子在空莱山中相当于隐形，宗门不管，长老不重视。眼看着空寰谷江河日下，却无能无力，只得谨慎做人。
如霍芸，实权长老的爱徒，宋青山是顶头上司的亲生徒弟，怎么会不友好。
阵脉弟子怂，是对“上”而言。他们能进内门，当初也是外门一时骄子，实力、运气、骄傲一个不少。
如今指着阵脉的亲传贴符，往轻了说是恶作剧，往重了说是包藏祸心。杜才良必须得强硬起来，被外门随意拿捏，日后阵脉在还有立足之地吗？
杜才良带着两人走到落剑台，气氛低沉。霍芸想是不是应该撤了，毕竟是阵脉的家务事。转而想到自己走了，连个帮腔的都没有，太不仗义。
“宋师兄，”杜才良百年修行不是白饶的，勉强维持风度，“灵根之事之前是否知晓？”在谷中多日居然没有提过一句。
“师父曾经测过，但没告诉我结果。”宋青山生在凡间，天生纨绔，策马奔驰，赏花饮酒。如无意外终身与修行无缘，灵根根本不在他的常识里。
到了空莱知道了灵根，平日里常听人谈论，是何灵根，有几品。比如霍芸金火八品灵根，人人称羡的高资质。但宋青山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何灵根，又有几品？
大约猜到师父测过，但开局一张图，没有文字说明，他如何知道。
“迟长老知道！”霍芸难以置信，知道还收，脑子没坏吧？
杜才良继续问道：“除此之外还有谁知道？”宋青山本人都不知晓结果，恶作剧他不信。定然有人背后搞鬼，想给阵脉抹黑。
“掌门或许知道，师父说会将我的情况在信中如数说明。”宋青山冷静说道。
只是在成功布阵后，迟幻之认为宋青山的灵根不再是问题，信中陈述的只有他特殊的命格。掌门知晓灵根之事，是卜曾琪看出来的。
杜才良御起飞剑，沉默不言。宋青山声音低落，问道：“我的灵根很差么？”
“嗯。”霍芸点头。
杜才良实话实说，“基本上没见过差到如此地步的。”空莱招新弟子，遇到这种灵根，只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的灵根究竟是什么？”宋青山问道。
“不重要了。”杜才良叹气，灵根斑驳，品阶低下。不出意外，修行无望。
霍芸暗道：少年，你是活体灵根博物馆啊！
宋青山读过玉简，灵根不是种类越多越好。自己测出来一片五颜六色，终归不是好结果。
灵根，是人族独有的东西。常见五行灵根金、木、水、火、土，变异的冰、暗、光、风、雷等。
单灵根是最受倾爱的，称之为天灵根，修炼瓶颈少，速度快。其次是真灵根，带有二三种属性，修炼速度次之。最后带有三种属性以上的伪灵根，修炼速度极慢，被大部分宗门拒之。自己大概是伪伪伪灵根吧。
再说灵根品阶，共分九品。一至三品为低品。四至六品为中品，六品以上为高品。没有比较就没有认知，所以至今不知自己的灵根品阶。
进了内门，宋青山直接让霍芸回玉灵峰，自己和杜才良回空寰谷。
谷门前阵脉仅存的七个内门弟子一个不落聚在一起。八卦传递的速度，比飞剑还快。
看到杜才良的神色，心底明了，传闻大约是真的。
众人进入内室，习元亮拿出一张符纸，诚恳说道：“宋师兄，我们无意冒犯，只是心里有个底，以作应对。”万一外门的灵符作假，看到的不是真实的灵根呢？
寻常谁会备问元符呢，他们现在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寻符脉弟子要符。这还是从一个几年前出山招收弟子的师弟乾坤袋里翻出来的。
对于灵根，有的人大大方方，有的人讳莫如深，端看个人态度。
宋青山可以选择用亲传弟子的身份将疑问强压下去，但可能造成两方关系破裂。
他将双手放于身侧，大方展示身体，让习元亮贴符。
“得罪了。”
符纸上朱砂绘制的纹路闪烁光芒，靠近丹田后随即化为灰烬，。显示出的图像和外门无二。
一个弟子嘴里喃喃道，“居然是真的。”饱含无尽的失落。
宋青山早已接受自己资质低劣的结果，再次问道：“我是什么灵根？”
众人恍然，宋青山从凡间来，看不懂灵根图。
习元亮稳稳心神，怕枉然出口刺激了宋青山，“天底下有的灵根基本都有，水、木灵根出众些，三品，其他不过一二品。”聊胜于无，但在灵根上有还不如没有。
“很差？”宋青山接着问道，看起来情绪稳定。
习元亮点头，“嗯，是我见过最差的一个。”空莱杂役的灵根都比这好。
宋青山点头，“明白了。”
一众弟子尽皆沉默，这个结果没什么好说的了。未必想就此把宋青山拉下来，反正他下来了他们也不可能成为亲传，反而会让阵脉成为笑柄。
于己无益，何必多行。
一个较真的弟子开口，宋青山记得他的名字叫施颂，平日里在谷中极少出现。“你是不是冒充的，到空莱有什么目的？”后半句简直定了宋青山的罪。
宋青山坦然，“如果我拜的师父不是冒充空莱长老，那我就不是冒充的。”
宋青山曾说起的迟长老，从形貌举止判断是本人无疑，掌门收到的信中所言也和宋青山对的上。
长老不是冒充的，弟子也是真的，怎么偏偏灵根如此低劣？
杜才良开口问道：“你说长老曾经测过灵根？”
“是。”刚刚已经回答过一次了。
这种灵根谁看见都会退避三舍吧，杜才良接着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让长老决定收徒？”
宋青山停顿一会，将自己依样摆阵的事情说出。
施颂问：“是什么阵法？”
“不知道。”
“你现在还能布出来吗？”宋青山布阵的本事，从五元阵便可看出来。如果真能摆出来，那长老一时惜才也说不定。
“我试试。”宋青山记得那个阵法极为复杂，布完后几乎脱力。
迈步出门，看着周围平整一片干干净净，宋青山回头说道：“可以帮我找一些石头么，普通的就行。”
两个弟子飞步而出，向西面去，那里有一片野地。不知需要多少，索性大大小小装了两筐回来。
宋青山看着两筐石头有点愣神，其实不需要这么多。手里抱着几块小石头朝东，到了固定位置分别放下。复又转身到筐里再取几块放置下去。直到地面上密密麻麻摆满了石头，宋青山方才停在原地思考片刻，举起最大的一块石头往最中央砸下去。
“哄”一声，阵成。隐隐有灵气溢出。
今天的情况比上一次好些，没有脱力，修炼果然是有用的。
习元亮等在一旁认出了阵法，“红叶阵。”空莱大阵的一部分，迷阵套迷阵。这是其中一个小迷阵，不伤人但费神，布阵费神破阵也费神，简而言之性价比不高。通常用来——炫技。
宋青山居然布出来了，他才炼气二层。不，应该说第一次接触时，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难道世上真有如此天才。
习元亮示意师弟入阵，除了中途绕了一圈，脱身轻而易举。但宋青山不过炼气二层，布阵用的普通石头。若修为再高些，材料再好一点，说不定不只是“绕一圈”，恐怕会真正被“迷”住。
宋青山不解问道：“红叶阵？我从凡间到空莱经过红叶林，从未见过这一阵法。”
习元亮耐心解释，宋青山的表现几乎打消了他的疑虑。“这是其中一部分，红叶阵由无数迷阵组成，环环相套，彼此联动。从凡间到空莱的路，不会经过该小阵法所在。”
看着宋青山年轻的面庞，谨慎问道：“你，是不是看一眼就能布出来？”五元阵看书三日后独立布成，红叶阵更只看过一次。
宋青山至今只会几个阵法，不敢托大，“我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