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遭遇精怪一事,今天老人家您没有什么收获,以篓中柴火数量来看您明天一家人的饭钱恐怕都成问题,小道略施小术,帮您拾了一篓柴,还有今后老人家也莫要砍树了,我看这沐神山树木长势,想必山南一带枯枝颇多,老人家大可以拾柴为生,也省得往后遇到山魈发生冲突,再者说枯枝相比刚砍下的新鲜树枝更易烧炭,想来老人家以后的生活也会比以前好上一点......”
徐文对着张三侃侃而谈,他脑内有很多细碎繁杂的生活常识,这些琐碎的知识对他一个道士而言毫无作用,但今天却是遇到一个能够使这些知识发挥用途的人了。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啊!”
张三直接跪了下去。
“老人家这是何必!”徐文吓得往旁边一跳,赶紧把老人家搀扶起来。“小道,您这一跪我可要折寿了。”
张三在徐文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道长不知,我家世世代代都是樵夫,就靠着每天砍的柴换每天的粮食,少砍柴就粮食就少,不砍柴便要饿肚子,我一家五口就靠我来过活,年纪最小的女儿又生了病,今天如果不是道长救我性命,我那女儿恐怕......”
张三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徐文拍拍张三的肩膀,没有说话。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到底是怎样的压力才会在一个少年面前哽咽失声?
仅靠每天的一背篓柴火养活一家五口,又是如何艰难?
可这便是神州百姓普遍面临的问题,他们都在温饱线上挣扎,一日幸苦劳作,也不过堪堪换得第二天不至于饿死。
每当徐文想到这点,他总是会对自己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厌恶。
就好像他曾经看到过黎明百姓还在为温饱问题挣扎,同时知道曾经有位解决了广大黎明百姓的温饱问题,让大家都能吃上饱饭,不至于饿肚子,而自己本有效仿那位的可能,却毫无作为一样。
徐文有些烦躁,他现在能够记得的最早事情,就只到在雪原与尹书相遇为止。
而他记忆中模糊的那位,绝对是在更早之前就存在,可是他却完全想不起来。
等到完成尹书此次任务,想必徐文必会专心寻找失落的记忆吧。
......
等到老人家终于缓过来了,徐文才开口说道:“老人家我有个不情之请,可以听我一说吗?”
张三一拍胸口,胡子都跟着抖三抖,“小道长你尽管提,只要是我这老头子做得到的,绝不推辞!”
徐文挠挠脸颊:“说来也是有些难为情,小道今晚还没有个能落脚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能去老人家那里借宿一晚吗?”
徐文与山魈一战,说来简单,实际上却缠战许久,现在都已经是傍晚了。
本来他是准备施展术法,建个像是他在弟子峰居所一样的大方盒子,不过既然遇到了人,能借宿便是最好了。
“当然行,到不如说是太好了,能让小道长这般人物光临寒舍,老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小道就多谢老人家了。”
张三朝徐文恭恭敬敬的作揖,徐文挠挠脸颊,还是受了这一礼。
他本来是想躲来者,但人家五十岁高龄,跪拜之礼躲了还好说,这作揖再避开,未免拂了人家面子。
“小道长请随我来。”
张三背起背篓,在前带路。
徐文跟在后面东张西望。
他本以为这沐神山无人居住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山内完全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某位周姓大文人曾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可这沐神山中却只有兽道而已。
但现在徐文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这条道是山内一头大黑熊常走的路,老头我有次远远瞧见,那黑熊人立而起,竟有两人多高。”
徐文道:“原来老人家走的就是兽道啊,真是艺高人胆大。”
张三笑呵呵道:“好说好说,老头我父亲自小就教我山内兽道最是安全。”
哪里安全了,简直是将自身性命寄托于运气一般。
兽道本就是野兽常走之路,若是野兔之类的小动物还好说,像张三所说的那两人多高的黑熊,若是半路遇到......
徐文暗自叹气,不过兽道相比于人类自己开辟出的小道来说,还算是安全的。
沐神山内猛兽众多,行走于兽道之上,自身人类气味会被野兽气息掩盖,若是自己开出一条路,常年行走,人气不散,便会有不少猛兽顺着气息找到居所,后果不堪设想。
以一人的危险换来全家的安全,这便是山中求生之人的延续之道。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突然张三加速脚步,指向前方。
“小道长,前方便是我家了。”
徐文长吁一口气,“甚好。”
这一路上比较幸运,没有遇到猛兽,不然以徐文现在的状态,多半只能当个累赘。
穿过密林于栅栏,张三的房子就出现在徐文眼前。
“这——”
张三的房子是就地取材,直接用沐神山上的树木搭起来的木屋,不过建造的实在是惨不忍睹,歪七扭八,东倒西歪。
看房子粗糙的模样,极有可能是张三这个樵夫强行当工匠建起来的。
“道长见笑了。”张三有点尴尬,“老头我实在是没什么建房子的天赋。”
其实建成这样还不塌已经算是很有天赋了。
当然这句话就算打死徐文他也不可能说出口。
徐文笑眯眯地说道:“无妨,修道之人住哪都是一样的,只要遮风挡雨便是一处很好的住所了。”
虽然徐文不是很在意房子的模样,但他倒是很担心这间房会不会半夜塌掉。
站在张三家门口,徐文往里张望。
徐文初次到这,四处观望一番是难免的。
不过说是这样,也就是目光扫扫而已——毕竟屋子确实不大。
但很快,徐文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
“啊呀!”
徐文与张三进入屋内,却发现张三老伴,及三个孩童昏倒在地。
张三心急之下准备冲向前去,却被徐文挥手一拦。
此时天色将晚,夕日上枝梢,在偌大的沐神山竟然只有张三家的所在还有着一丝人气,一点烟火。
张三的小木屋内只有火把照明,在晦明变换,摇摆不定的光源之下,徐文看到了一位少年躺在床上,但不知是光线太过昏暗还是今天消耗太多真元导致眼花的缘故,徐文竟然发现那少年下半身与鹿别无二致!
看起来品种还应该是梅花鹿......
徐文不着痕迹地掐了一下自己,确认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
讲真的,这幅景象也过于奇妙了吧。
“老人家,”徐文说话语气带着惊叹,“不知这位仁兄......”
我还因为您是一位普通的老人家,没想到还养着这等神奇的生物啊?
张三一愣,顺着徐文目光看去,然后平地一声吼:“妖怪啊!!!”
这一吼徐文觉得不亚于炮仗在耳边爆炸。
老人家真是身强体壮中气十足啊......
徐文耳朵,“合着您也不认识。
“那是当然!”张三熟练地躲在徐文身后,“老头我在沐神山伐木三十余年,头一次见到这非人非鹿之物。”
那您今天肯定是饱受刺激了,又是山魈又是半人鹿,不知您心脏还遭得住么。
“唔!”那鹿身少年悠悠醒转,随后他就发现了徐文二人。
再然后就噌的一下冲破屋顶不见踪影。
“这......”
徐文也不由傻眼,事情发展的太快他完全没反应过来,甚至连出手阻拦的想法都还未升起,那少年便已不见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
住人家屋子不给钱也就算了,还把屋顶打破逃走。
住的是霸王房啊你?
算了救人要紧。
徐文走上前去搭脉探察昏迷四人情况。
“小道长,我老婆和孩子怎么样了?”
“唔......不用担心,”徐文收回手,“他们呼吸平缓,眼球微动,应该只是被那非人非鹿之物弄睡着了而已。”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沐神山里的妖怪现在都这么猖獗吗,竟然敢直接闯入寻常百姓家中。
“小道长,”张三战战兢兢,“你说我今天是不是中邪了,怎么这么多妖魔鬼怪找上门来?”
“我寻思应该是我的问题,真是对不住您了。”
徐文挠挠头,他自从做了道士之后,三年内也被尹书派去不少地方锻炼,每次都和妖物有冲突。
连尹书都不由得感叹:“想来唐僧都不一定有你招惹妖怪青睐。”
“老人家请收下这个吧。”
徐文从怀里摸出几块雕着麒麟的玉佩。
正是尹书交给他的那几块玉佩。
玉佩的材质应是一种白玉,其中没有一丝杂质,并且隐隐有微光笼罩在玉佩之上,哪怕是在昏暗的小屋内也可以把这玉佩看的一清二楚。
众所周知,能自己发光的东西肯定都不便宜,张三当然也这么觉得。
“这我可不能收,”张三连忙摆手,“这可太贵重了。”
“欸,老人家不要推辞了。”
徐文直接把玉佩塞进老人手里。
“此玉名叫宝麒麟,有驱邪凝神之效,也不是什么值钱之物,小道我只要回师门说一声随时都能领一块。”徐文笑眯眯的说道,“就当作是小道在老人家这借住一晚的报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