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须如剪,自黑烟阙云腰上铰来,见状不妙,黑阙云迅速拔高,可惜还是慢了些,一只脚踝被龙须剪落一旁。黑阙云似受重创,半空里喷出一口血状烟云,但又迅速稳住,手一甩,一道烟云锁链转眼成形,直接连上那被剪掉的足踝。
黑阙云用力一甩,那烟云锁链拖着足踝挥动起来,边动边变,半个圈后,成了一条狼牙链锤的模样。链锤带着尖啸声砸向龙头,那龙竟然不闪不避,直愣愣的迎了上去。
“嘭!”声动天地,整个山阵都似乎动摇起来。
“呜……”龙头被砸中鼻梁,鳞飞血溅,带着一声凄号,斜斜向后倒去,龙角蹭着一座白山,刮下山石无数。
黑阙云赶上两步,想要乘胜追击,刚要抬脚,那倒滑中的龙头毫无征兆的猛然前袭,张开一张巨口,“啪叽!”一下咬中黑烟阙云的腰杆,咬中后还示威似的甩动两下,结果把那龙角给挂在了山上。
黑烟阙云断成了两截,阙云张嘴喷出一大口血来,整个脸面顿时显得苍白如纸,连那双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被挂住龙角的龙头扭动几次都无法挣脱,开始发狂了,不管不顾冲着那白山一下下撞去。每撞一下,龙身上就有鳞血乱飞,山体就有树石坠落。天上那张隐现的符网也会一闪一闪,像会破掉一般。
阙云看得真切,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却也不在迟疑,深吸一口气,压住胸腹间的不适,双手一抬,猛一张嘴,把那一簇雷霆给吞了下去。
“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阙云的身体急剧变大了不少,指尖发梢都时不时闪现一丝电光,那眼耳口鼻七窍之中渗出缕缕血迹,模样骇人之极。
阙云团起身子极速翻滚,周遭的烟云不分黑白,像被漩涡吸引,极速向他靠拢,不一会聚成一个巨大的黑色“雪球”,球上还布着一层电网。
这球飞速转动,冲着龙头砸将过去。龙头角被卡住了,没地方躲闪,龙眼中忽然泛起一阵蓝色的雾,空气迅速变冷,龙头上转眼就结出了厚厚的冰来。
球砸向龙头,即将接触的一刻忽然骤停,然后像是飞机失速,直线坠落下去。眼看越过了龙头,忽然间又加速上扬,划了个弧线,重重砸在了龙的下颚上。这龙下颚却是一处没有龙鳞覆盖的,最是脆弱,平日想要看见都难,今日幸好龙角挂住了才露了出来。阙云这黑球一砸,伤到了痛处,龙发出一声哀鸣,整个头都倚靠到了山上。
阙云一刻不停,黑球急落百丈又起,又在下颚那重击一记,一时间碧色的龙血如骤雨狂泻,那倚靠的白山砂石乱舞。
黑球满阵乱滚,不断裹挟云雾,最后变成一个比龙首还要大的球来。带着雷电闪烁,由下至上,“!”再次砸到龙下颚上。
“哗……”
“咚……”
“咔嚓……”
…………
各种奇怪的声音夹杂着响起,白色的山头断了,龙角也断了,巨龙顺着山势,像一段落地的绸布般摔进了阵里。
黑球散了,一个人影如断线风筝般直线下坠。
“呃……”带着一声长长的鹤鸣,阵内的乾首山上飞出了那只独角鹤,箭一般冲过去,叼起了阙云,转身飞了回去,天地都安静了。
乾首山,是困龙山阵的阵眼所在,此时山顶的法坛上站满了人,为首的正是这一辈的掌曲:清若。
山上一片愁云惨雾,阙云虽暂时降伏了龙母,但那最后一击毁掉了阵山,囚龙阵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若是再出状况,如何是好?加上刚才龙母显威,山上门人弟子受伤受累的大有人在,使得山顶看来一片狼藉。
独脚秃尾鹤叼着阙云落到法坛中间,轻轻把他放下。阙云看来相当不好,七窍见血,奄奄一息。一个赤发赤须的紫装道人连忙上前两步想要验看,一旁的清若出声喝止道:“擎毅,住手!”
一身黑底兰花绣金袍的清若上前,指着阙云道:“你师叔祖引雷霆之力降伏龙母遭雷电反噬,此时一身雷劲未退,除了那老鹤与他命息相连,其他人绝碰不得!”说着话,随手扯下袖口的一段线头,伸指一弹。线头落到阙云身上,立马串起一簇电光,没了踪影。
清若皱着眉头,捋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对擎毅道:“曲中遭逢如此大难,当务之急是看住龙母,所幸囚龙锁还未破,你速速带人去阵内查看,趁着龙母重创,看能否再次控制住它。只要龙母还在曲中,一切便有转还余地。”
擎毅领命,转身欲去,山阵中又传来那恐怖的吼声,乾首山上下一时间齐齐变色。望向阵中,那颗被砸得断角飞鳞,伤痕累累的龙头又抬了起来。
龙头不断上升,两条龙须向着四周逐次试探,爬升百丈,眼看就要触及阵上的符网,只听得一声“噶喇喇……”的刺耳声音响起,龙颈及爪那现出八条锁链,每一条都连着一座阵山,齐齐把龙母缚住了。
龙母发出哀嚎,前后左右晃动,牵得阵山都摇晃起来,突然听得一声巨大的“噹啷!”声,两条锁链尽然断了。
“怎么会……?”清若看得真切,发出一声惊叹。这囚龙锁是阵中最难破的禁制,不但锁住龙身,还压制着它的神通,结合上方的网阵,便是龙母再强,也能撑上许久。结果……
龙母越发强悍,猛然扭动身子,两条断了的锁链高速旋转,掠过山头,砸得几座阵山飞沙走石,甚至把乾首山的道士都带下去一波。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乾首山又是一阵摇晃,清若看着疯狂的龙母,连连说道。第七曲平日间只是维持龙眠汤的熬制,以及对龙母的看护,战力并不是很强。说得难听点,那就是龙母的保姆。压制龙母靠的是山阵本身,如今看来两大禁制都已破损,难于施展。清若顿时没了方寸。
“噹啷!”又是一声巨响。囚龙锁又断了根。龙母一口长吸气,张嘴一喷,一股冰雾立时涌出,碰到哪,哪就成了冰霜世界。
乾首山半边山体都结了冰淩。几个退不及的门人也冻成了冰柱。掌曲没了方寸,擎毅赶紧让人领着一众门人退守后山,自己则跑到清若面前请示“师尊,师尊!龙母就要脱困,还请师尊拿个主意!”
“主意?山阵被破,禁制已解,道祖远在三十三天外,能去求救的人只有你师叔祖。而他现在……”清若望向身旁地面上的阙云,一脸的无奈,“算了,你领了门人速速下山,我守在这,今日便舍了这身修为,总要让这孽畜见识见识我道门的风骨!”清若面上现出决绝之色,指着山阵里的龙母道。
“师尊,要不……要不我们逃吧?”擎毅嗫嚅许久,鼓起勇气说道。
“嗯!”清若眼瞪得奇大,怒不可遏,举手要打,擎毅赶紧双手接住,嘴里连连喊道:“师尊莫怒,听我一言,听我一言!”
擎毅稳住了清若,急声道:“师尊,禁制已毁,山阵被破,便是您搭上性命,龙母也定会脱困。可您若丢了性命,身后那数百弟子以后还能依靠谁?那可都是您的亲传弟子啊!没了您的提携,将来能有出头之日?”
“何况不是我们要逃,这是大势所趋,要论起来,我们连逃都不能算,应该是撤退。为了将来而撤退。何况这山阵又不是您毁的,那是师叔祖他……”擎毅话到这停了一下,斜眼瞟瞟地上的阙云,阙云似乎已经死了,一点动静没有,擎毅心头灵光一闪,问道:“师尊,师叔祖还能救么?”
“他老人家受了天雷反噬,哪里还能活命?”清若心神不宁,随口答道。
“既然如此,师尊你断不能违背师叔祖的遗言呐!”擎毅忽然拔高声线,大声喊道,把个清若吓了一跳。
“你师叔祖说了什么遗言?我怎么没听到?”清若满头雾水。
擎毅退后两步,跪下冲清若叩了个头,直愣愣望着清若道:“师傅,师叔祖临终时,你我都听见了,他让您率曲中弟子保存实力,留待以后大用之时,您不记得了吗?”
山风呼啸,吹得人脖颈发凉,清若不但脖颈,连后背都沁凉凉的。擎毅的话给他打开了一道大门,只是这门能进么?然而不进又能如何?去找龙母拼命?阙云那么大的能耐都嗝屁了,自己算个球?
“噹啷!”巨响又一次传来,龙母挣脱了四根链子,乾首山四面摇晃,岌岌欲倒。清若心里一惊,擎毅的话是对的!我死了,那些徒子徒孙怎么办?擎毅道行不够,还撑不起第七曲,罢了,罢了。我就为道门的将来牺牲一次,个人荣辱不算什么,何况这是师叔的遗命!对!就是师叔的遗命,我和擎毅都听到了。
“擎毅,你说得很对,师叔遗命难违,你随我速速下山。”清若满脸正气,说得凛然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