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上走后,大皇子对萧玄钰自是没有好言语,然而,对方一句话就让他彻底闭了嘴,“大哥,调虎离山计,你不会不懂吧!”
一瞬间,大皇子大彻大悟,所有的恼怒顿时烟消云散!
三日后,皇上下令萧君奕为大将军,出征西北。
从镇北将军到大将军,萧君奕位及武官最高一级,和其父章霖昔日官职一样。老夫人大为不安,却阻止不了儿子,只能带着秋容给他祈福,保佑平安归来。
西北战事连连告急,萧君奕已不可再等了,无双在琉璃宫,在兰妃身边,他是放心的,其实跟着兰妃确实比跟着皇后要好。
萧玄钰会举荐他,这是萧君奕始料不及的,但他也明白什么是调虎离山。然而,这次,皇后倚着太子在宫中,又有重臣相护,萧君奕是放心的。毕竟,萧玄钰再怎么斗,都斗不过皇后和太子,大梁就没有废除皇后和太子的先例。
不需要谁保护,皇帝、权利,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一切准备妥当,只待出发。
琉璃宫里,无双把玩着那只麻雀小面人,很怀念很怀念当初的日子。
那时候,她虽然也很恼当卧底,可是,她也是有自己的目的,萧君奕从未逼她,虽然最后的真相是欺骗。
但,无双勾嘴微微一笑,曾经觉得被欺骗会很痛恨很痛恨那个人,可是,当最爱的人骗她时,才发现一切是那么无力,她爱那个人,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能原谅。
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卑微如尘土。
手中转着面人,想着那日在街上的嬉闹,那美好的时光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娘和干爹、沐思思也都走了,她曾以为,萧君奕会一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可是,如今连他也要离她而去了,身边的人都走了,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无双有些伤感,扭头看着偌大的琉璃宫,真美,可是,也真寂寞。
“无双……”兰妃喊了她几声,无双都没有反应,终是走了过来,将她手里的面人拿了去,无双下意识起身去抢,才知道是兰妃,不禁恭敬道,“娘娘……”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奴婢想出宫。”无双真是直白。
兰妃笑,“永远离宫?”
“如果我离宫不回来,皇上会处罚娘娘吗?”
兰妃微笑的摇头,阿细道,“怎么不会,你真当娘娘是万能?她做错事,皇上一样会罚,你是没见过皇上对娘娘……”
“住口!”兰妃打断阿细的话,冲无双道,“萧将军明日就要出征了,你去给他送行吧。”
“娘娘……”阿细嘟囔道,“您忘了皇上的交代,不许他们见面?”
无双一惊,才知皇上竟这么厌恶他们,拆散还不够,居然连见面都不行。
“没事,无双,去吧!”兰妃依旧是那一脸柔和的笑。
无双却莫名想起她那些绝望的眼泪,皇上给她的惩罚是什么?最痛苦的或许就是侍寝!
哪怕是盛宠在身,可别忘了,那些宠爱是谁给的。她忤逆皇上,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别忘了,她只是一个妃子,一个太后深恶痛绝的妃子。
无双并没有想永远离宫,其实这些日子和兰妃在一起,虽然琉璃宫的日子枯燥,但她也是真的心疼兰妃,还舍不得留她一个人呢。更何况,她不回宫能去哪里呢,萧君奕不在萧府,她留在那儿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她也不是萧夫人了。
在兰妃的安排下,无双出宫了,马车直接拉到了萧府。
然而,无双却没有从大门而入,照例走竹林里那处偏门。偷偷开门的时候,她自己都在苦笑,怎么感觉自己老是在偷偷摸摸。
一开门,萧君奕站在里面,无双吓了一大跳,傻站在门口。还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被萧君奕一把拉入怀中,她下意识的抬头,他的吻已经贴上了她的红唇。
一切一气呵成,她竟没有一点思考时间。
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这样拥抱在一起,这样毫无顾忌的相吻。
这偏僻的角落里,静若寒蝉,唯有风过,吹得竹林树叶沙沙的响。
无双被他这样突然抱着,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身后却是墙,她无路可退,任他近乎疯狂的吻她。
没有生疏,没有距离,没有逃避……
她一样也渴望他,不羞涩的说,深深的迷恋他。尽管不是夫妻了,可是,曾经的一切在这吻中,全都回来了,她有些混沌了,只知道双手环在他的腰际,也回吻着他。
风轻轻拂面,却不及她的长发轻柔,萧君奕吻着她的红唇,去了琉璃宫,她身上全是那马蹄莲的香味,他开始喜欢这香味,因为无双喜欢,所以,他也爱。
竹下、墙后,两人拥抱在风里,没有人打扰,仿若世间就只有他们二人,时间都停止了一般。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如火,无双招架不住,却也不能逃离,既然回应跟不上,那就享受好了。
这一吻,不知过了多久,他微微松开她,无双似有些虚脱一般,轻轻喘着气,脸颊通红的靠在他怀里,双手紧抱着他,如果可以,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分离。
“萧君奕……”她喜欢这样连名带姓的喊他,感觉他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一般。
萧君奕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已经开春了,原本是充满希望、万物复苏的季节,却因被离别愁绪占满,显得如此的萧条。
已是黄昏时分,彼此相拥长长的身影投在墙上,无双看着那影子,真的真的好想人生简单一点,就这么简单的活着,不要争不要斗,仅仅是生下来活下去。
可是,她不能天真的当这里是渝州,更不能将萧君奕当成她的那些渝州朋友。
于萧君奕而言,活下去不仅仅是温饱,他想活,就不可避免的要争要斗。
在宫中也有好长时间了,那些被刻意隐藏的事,还是透过时间的缝隙在宫中慢慢传开,尽管不会有人大声去讲,但有心之人还是可以打听出来。无双已然隐约知道萧君奕生父的死因了,确实是在战场战亡,可是,真正令他战亡的,不是敌人,而是皇上。
章霖章大将军,战功赫赫,已然是功高盖主,皇上心生提防。那年出征,战事异常凶险艰难,然后皇上承诺的援军迟迟不到,就这么被困在沙漠里、敌军中,无法突围。
曾经,章霖是皇帝最得力的干将,说是朋友都嫌生疏,兄弟相称也不为过。章霖是皇帝还是皇子时的好友,帮他夺位,助他称帝,护他江山,可是,结果呢?因为是朋友是兄弟,帝王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利,却终究敌不过几句闲言碎语,和一句“功高盖主”。
帝王是敏感的,薄情的,一点都没错。
然而,这些所有的所有,终究只是传闻,没有人可以去验证,就连时间也无法做到。这些过去早该被遗忘,逝者已矣,活着的人理应更好的活着,而不是给死者买单。
再者,这些关于帝王和章霖间的事事非非,岂是三言两语就可说清的,就如同萧君奕和萧玄钰之间,那些兄弟情、那些仇恨,早已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对对错错、事事非非了。
关于章霖确实是战亡,但那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人群揣测纷纷,皇上越压制,乱想的人越多。
无双也是从琉璃宫的老嬷嬷那里听到的“闲言”,不知道可信度多少,她没有求证的法子,也不想去求证,只是不知道萧君奕到底有没有听到这些传闻,又或许萧君奕老早就知道呢?
无双不敢去问,不想提及这段过去,她只希望一切都照着好的方向发展,只希望萧君奕就算是将军,也是简简单单的将军,不要参杂太多爱恨。
可是,显然不可能了。
无双深深的吸了口气,企图平复心中的不安和慌乱,但,没用。
在她十几年的生命里,一直都是爱多,未真正恨过什么人。可是,萧君奕呢?她好想问问他,萧君奕,在你的生命里,到底是恨多,还是爱多?
自幼就没有了父亲,以为香芸是自己一辈子相守的人,可是她却说她爱萧玄钰,甚至愿意为萧玄钰去死……每每想起这些,你的心会痛吗,萧君奕?
无双难过得什么都问不了,她以为自己会深深的嫉妒香芸,可是,因为香芸的存在,她真真心疼了萧君奕。
就这样彼此相拥了很久,萧君奕觉得肩头湿润,低头微惊,“你怎么哭呢?”
无双不理他,将头埋在他胸口,萧君奕将她的头抬起,又问,“怎么呢?”
无双依旧不语,他无奈的用手抹去她脸颊的泪,“你老是这样怎么好,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就算说了,你也不能办到。”
“什么?”
无双赌气道,“我想你为了我,不去西北,能行吗?”
萧君奕沉默了,无双亦不说话,听他沉声道,“七尺之躯,既已许国,何以许卿?”
无双没好气的捶了他一下,“这些文绉绉的我不懂,萧君奕,在你心底到底什么最重要?我是不是排在最后面?”
萧君奕反而笑了,“怎么平白无故乱吃醋。”
“你才吃醋呢!外面风吹死了……”无双说着,往西院走去。其实不是吃醋,只是不安,娘说爱一个人就是要全心全意付出,可是,这样好似一相情愿的爱恋,觉得好悲凉。她想告诉萧君奕,在自己的心里,他排第一,那么他呢,能不能也将她排第一?
她突然好没自信,她不知道,也怕去验证,惶恐那答案不是自己想听了。
回到西院,桌上摆好了酒菜,无双回头看着那跟在身后的萧君奕,“你要宴客?”
他点了点头。
“那我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就不是时候,就是等你。”萧君奕拉着无双坐下,她诧然,“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刚刚还在竹林等我。”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今天怎么可能不来?”
无双撇撇嘴,她就这么被他吃得死死的。
两人没有闲话家常,无双主动给倒了两杯酒,递了杯给萧君奕,“那我就客套下,祝将军马到功成,早日凯旋而归。”
“成!”萧君奕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发现无双竟真喝了,想要阻止,她已经喝完了。
“你怎么喝酒?”他微微蹙眉。
“怎么就不能喝?”一杯酒下肚,太烈,她有些飘飘然,很容易上脸,这会儿就红了。
“喝酒对身体不好,女人喝什么酒?不许喝了。”萧君奕要拿杯子,无双不给,“那男人喝就不伤身呢?”
“男人那是壮胆。”
“你还真是霸道,壮什么胆,那我也要壮胆。”她又喝了一杯,说道,“你留我一人在宫里,我最需要壮胆了,让我多喝几杯。”
说着,不顾萧君奕阻止,居然用酒壶喝了起来,他猛地拽过酒壶,看着才一小会会儿,沐无双就面颊通红,既无奈又好气道,“没想到,你还是个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