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年的第一周，吴少刚开始头疼了。整整一周的时间，他们铜材厂每天出去收料的业务员都空着手回来，照着这样子下去不出三天他们就要无米下锅了。
“吴总，联合公司在园区的六十八家企业里一口气订了至少2W吨铜料，依着他们的产量这至少得三个月才能凑齐，您得有思想准备……”业务主管和吴少刚汇报着收集的信息，虽然数字捞得未必准确，但他相信这些和自己得到信息应该是符合的。
“……，通知开会吧！”吴少刚揉着肿胀的太阳穴，让业务主管去召集其他的股东。
……
听到联合公司的这番动作，这些股东开始吵了起来。
“这是想断了咱们的生路，我看把价格再提一些，就是赔钱也不能让联合公司好过……”
“别答理他们，我看这就是虚张声势，他们那几座新炉还没建好，这么大的量他们就不怕被撑到？”
“人家撑到没撑到咱不知道，咱现在就要饿死个球，人家实力雄厚根本不拿这点料当回事，你见过做咱这行有不贷款的么，人家就不贷，只要他们有那个意思，从银行里拿几E简直不要太轻松，这2w吨料我看咱们是别打主意了……”
“他们这是欺负外来户，我看还是和钱主任、柳书记反映一下，照着这个样子，以后谁还敢来静湖投资……”
“算了吧，咱这铜材是怎么建起来的大家心里没数么？他们这是早就预谋好的，这是对咱们的报复……”
吴少刚被这些投资人吵得烦了，这些人就是如此，挣钱的时候都一个个的像红了眼的狼，一有问题马上就如同一盘散沙。
“大家静一下，今天晚上咱们分头行动，我去找钱主任研究看能不能有办法；大家也别闲着，看看能不能从开发区关系好的公司里拿点货；小白，你带着业务员别管开发区了，去那些散户手里收货，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所有的铜料收得那么干净；老赵，你联系一下南方，实在不行我们就从南方运料过来……”
……
对于还在医院躺着的那个狗腿，吴少刚现在送他上去火星的想法都有。
吴少刚心中在滴血，无论如何厂里的生产也不能停，这两年他们是挣了不少钱，可挣的这些钱全都投资在扩充产能上，别看这厂对外号称5E资产，那全都是柳兴北给拉来的贷款，要是生产一停的话那些银行首先就得封掉他们的帐户。
联合公司出手突然，打了吴少刚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他考虑得已经不是铜材厂如何生存下去，而是如何把自己的投资从铜材厂的帐目中套出来，这需要时间，需要至少一两个月的时间，毕竟要等他们的销售员把流失在外的待收货款讨回来。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在国府大力发展民企同时，民企在前所未有的机遇面前也遇到了很多危机，特别是那些根基不稳的企业，大步迈进野蛮生长的同时，他们也把自己的“命门”交给了银行。
就像吴少刚的铜材厂，其实只需要银行暂停掉部分贷款，企业的资金流马上就会断掉，吴少刚怕了，他怕真到那种情况到来之时，他们这些人所有的投资都会化为流水。可是想不留后患的把公司帐上的钱转移，也不件容易的事情，亏损的银行第一个就会来查，到时说不定连柳兴北、吴刚都要受到牵连。
……
一向与人为善的联合公司第一次出手，有如百晓生兵器谱上排在“书生夺命剑”前的那位老太太，例无虚发。不过开发区的其他企业对联合公司的做法却是支持的，吴少刚开始的时候收料的价格确实比赵猛要高，但随着他的羽翼渐丰特别是一群狗腿的到来之后，吴少刚就开始不那么规矩了。收料的价格倒是没有变化，始终保持着比联合公司高出几百元状态，可在结款的时间上可就没了保证，说好的现金结帐也变成月底、下月底……
这样一来，园区的公司可就有些苦不堪言了，高出的那点货款总的算下来连利息都不够赔，可除了几家头铁的国资企业外，这些同是外来投资的客商敢怒不敢言，毕竟这官司打到管委会那里不会有什么结果。
联合公司向来懒得管这些杂事，他们自己的铜料都堆积如山加工不过来，赵永更是斥资2亿新建了一个占地50亩的综合冶炼车间，光是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去管他们那些狗屁倒灶的纠纷。再说了，当初你们要不是贪图小便宜又怎么会落得如今的地步？
这次赵猛出手，立刻得到了园区近八十家企业的支持，大家需要一个良性的竞争环境，在吃相难看的吴少刚和业界良心的联合公司之间，他们很容易做出自己的选择。赵猛虽然只是以个人名义向大家提出了原料收购，但无论是合同、还是订金都丝毫不差，这些企业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看得出，这次联合公司是要对吴少刚下手了，也难怪他们会教训这些人，自从和钱立搅到一起后，他们把这个开发区搅得乌烟瘴气，特别是那些来拆解厂务工的外来工人，被那些所谓的劳务公司给盘剥的苦不堪言。
开发区里唯一使用固定员工的只有联合公司，也只有他们给员工上着足额的保险。剩余的务工者其实都属于流动工人，平时都是哪家企业有活儿就组团去哪家企业，这些人只是依照包天或者计件来计算酬劳，和临时工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这放在二十年后，肯定会大批的反对者，就是主管部门也不会坐视不管，但任何的制度都一点一点进化出来的，在98年这样的方式只要不拖欠工资，大把的人在做，包括那疯狂涌入的外来人口。他们一个五、六口之家，四个劳动力，在这个年代一年能净挣下七、八万块钱，还要什么老家的自行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