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居回到院子,屋里还亮着灯盏,沉莲已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辛居将买的东西轻轻放在桌上,就算有责怪的话也不忍把她唤醒。
可夜晚的天还是很凉,辛居轻推了她一下,想唤她去榻上睡。
她朦胧睁眼,看清来者后连忙起身,抱歉道:“公主,沉莲知错了。”
她倒是先认了错,辛居脚步微移坐在椅凳上,侧颜,冷声问道:“你到底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你这么听他使唤?”
想起白日族袼让她回院子的事情,辛居呼吸平而缓,毕竟以她同族袼交往来看,他仅仅只是一个侍卫,竟能每日给她送吃食,能在禁山种一片太阳花,能轻轻松松出宫不被阻拦。
他的特权难道不是太多了么!
“族袼到底是何身份?”辛居抬眼,这绝对不是一个侍卫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事。
沉莲眼神飘忽不定,垂首迟迟不肯出声,辛居起身缓步至她面前,柔声道:“你是我从扶清带来的人,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何你要帮别人隐瞒?”
辛居有个不好的设想,能让沉莲隐瞒,那么那人于她来说,应是比辛居更重要。
沉莲犹豫再三,咬一咬牙还是道出:“他是皇上。”
“皇上。”
辛居停步,心里咯噔一下。
--“息媛山是禁山,我是守这里的侍卫,皇后别害怕,方才之事皆是误会。”--
--“你唤何名?”
“族袼。”他淡笑。--
“族袼族袼,足各路,商路。”辛居缓步至窗前,眼眸顺势看向窗外明月。
乌云遮盖了半边天,方才同玩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片刻后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滴答滴答的水声从屋檐落下,辛居立于窗前面色平静,他明知她的身份却选择隐瞒,为何?
脑中翻来覆去是和他相处的身影,明明那么阳光的一个人,却选择欺瞒她?
她像个玩物一样被他戏弄,自古皇帝多无情,辛居冷眸与其对视,道:“以后他若再唤你问话,你便当我不知此事。”
“是,公主。”沉莲唯唯诺诺的,声音细而小,垂首站在原处。
辛居折身过去:“就算他是九五之尊商殊天子,你别忘了,你是扶清人。”
这更是在提醒她是辛居的心腹,未曾想沉莲会选择站在皇上那一边,辛居感到心寒,沉莲是她唯一可信任的人。
“公主,是沉莲错了。”沉莲哽咽带着哭腔,眼眶微红,道,“公主疯癫五年来粗茶淡饭久病不愈,扶清无一人肯站出为公主说话,皇上也从未踏进此门一步。”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公主好啊,公主若能得皇上喜爱便不用再待在这破院子受苦,更能恢复尊贵身份,说不定还能宠冠后宫掌握实权,为扶清说话。”沉莲句句掏心掏肺,她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能让辛居得到皇上宠爱。
扶清和商殊签署的停战契约早在辛居疯癫之时不攻自破,她作为政治筹码远嫁商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下,商殊对扶清虎视眈眈,若辛居能为此尽一份力,也算免了子民一场灾难。
沉莲哭的梨花带雨,辛居冷笑一声,道:“你说的好生轻巧,宠冠后宫掌握实权。”
“我能嫁进商殊靠的不是我本人有多贤良淑德,不是我和皇上琴瑟和鸣,而是因为我扶清公主的身份。”辛居说白了就是筹码,商路嫔妃二十余人,个个国色天香才华横溢。
辛居只想更快的回到扶清,只有扶清强大起来才不用怕任何敌人,后位也能更稳。
幸在沉莲出发点是好的,辛居揉了揉额前,淡声道:“记住我说的话。”
“是,公主。”沉莲拭了眼角的泪退门出去。
……
接下来的几日元公公依旧会送来荤食,不过还是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
辛居坐在院里小憩,暖阳打在她身上,甚是温和。
最近这几日宫里热闹得很,虽然她的院子僻静,但场面大的风吹草动还是能被察觉。
辛居瞧着远处眼睛微闭,沉莲从后方来,递给她一卷皮纸,轻声道:“公主,扶清传来的家信。”
辛居闻声坐起,她恢复神智的事扶清应没有消息,传家信给她做何?
她接过皮纸摊开,仅仅四字:内忧外患。
“公主,这次如何是好?”沉莲也瞧到上方信息,问道。
辛居面如止水,她现在是自身难保。
商殊地盘相对扶清较大,且兵强马壮善战,辛居侧颜,道:“一般你都如何同皇上联络?”
“是沉莲将消息传给外面的一个小太监,然后他负责将消息传给元公公。”沉莲如实回答。
辛居深吸一口气,道:“你想个由头带话给元公公,说我今夜会去息媛山。”
“好。”沉莲起身。
辛居想试试商路的口风,想看看他是如何打算的,保住扶清也算她的任务之一。
“沉莲,把它毁了。”辛居将皮纸递给她。
夜幕降临,冷风拂面,辛居披了件雪白披风,手里持灯盏,同沉莲悄悄出门。
息媛山的路依然寂静,竹林的光线较暗,辛居踩在石阶上缓步上行。
慢慢的便到了井边,亭子里依旧无人,辛居则放下灯盏同沉莲坐于石凳上。
二人随口说着什么,须臾间群鸟飞走,辛居沉眸,他来了。
只不过迟迟不见踪影,辛居蹙眉,起身走向亭外,还是没有人。
“你在找我?”
身后低声响起,辛居折身抬眼看去,他斜躺在亭子顶上,单手撑着脑袋,由于背着光,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辛居站在原地看着他,他一个翻身越下,低声道:“这么晚了你竟然会来找我,让我着实感到意外啊皇后娘娘。”
他的靠近让辛居不自在,堂堂九五之尊竟痞里痞气的,她莞尔一笑,道:“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想见皇上,你会帮我。”
“你想见皇上?”他挑眉,直视他。
辛居越过他走着,云淡风轻似的:“我是他的结发妻,他是我的夫君,我想见他有何不可?”
辛居还是没想明白为何商路会对她隐瞒身份,她其实蛮好奇他这么做的原因。
族袼低声浅笑,道:“这个不难,但……”
“你得陪我在这儿等日出。”他抿嘴淡笑,眼里是引人的明亮。
辛居侧颜:“好。”
山里的风透着冰凉,辛居下意识裹紧了披风,沉莲退下后二人便坐在山上最高处。
族袼轻步上前搂住她的腰,单手抓住树干三两下便坐到了树上。
辛居还未反应过来便坐到树的粗枝上,她两手紧握粗枝以防掉下去。
她惊恐未定看向脚下,族袼倒是低沉一笑,他坐于上方更高一些的粗枝。
“你不是向来拒绝我的,今日怎愿意听我的话陪我看日出?”族袼淡声道。
辛居的目光直视,眼前可纵观皇宫大致,灯火通明殿宇繁多。
“我来是为了见皇上,又不是为了你。”辛居轻声回应,她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辛居收起自己的拘束,张开手呼吸了下新鲜空气,笑出声来:“族袼,你数过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地面有多少粒尘埃么?”
“你数过?”他浅笑,谁人能数清这些东西。
辛居抬头朝他笑道:“只有一个。”
族袼低头与其对视,她的眸灵气逼人,笑容灿烂,跟他比了一个一。
他眉眼微动:“为何只有一个?”
“因为……”她嘻嘻一笑,眼里透着白光,“星星是我,尘埃也是我。”
“辛居也只有我一个。”
她温婉一笑,足以暖化万年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