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微微醒来的时候,林小雨还清醒地守在她身边。时间不算太晚,只到晚上十点多。
输液和冷敷让顾微微退了烧,她看到林小雨还守着她,想到第二天林小雨还要上班,心下有点感动,也有点愧疚。
“对不起啊,大晚上的,让你陪我来医院。”
“好啦,我的微微一点都不麻烦。”林小雨伸手来探顾微微额头的温度,见温度下降了不少,也宽心了一些。
顾微微刚刚拔针,挣扎着就要下床,林小雨忙拉住她,“你每次过敏都要住院观察的,今天晚上还是就住在医院吧!”
顾微微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执意想要回去。
她一直都不喜欢住院,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莫名地让她觉得不安。
伴随着这样的消毒水味,幼小的她,失去了父母。
林小雨不再勉强,而是扶着顾微微下床,帮她把鞋子一只一只地穿好。
因为输液的时候补眠了一会儿,顾微微的精神算是不错,两个人说着话走出病房,顾微微却突然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就在离她几十米的走廊的尽头,有两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陆予琛和纪敏月!
纪敏月看上去背影消瘦了许多,她亲昵地靠着陆予琛,时不时偏过头跟陆予琛探讨着什么,两个人有说有笑,站在窗口似乎在看外面的星星。
顾微微只觉得,呼吸突然一梗,心跳也慢了一拍。
林小雨感觉到了顾微微的异常,便问道,“微微,你怎么了?”
顾微微梗在原地说不出话,身体紧绷得有些颤抖,林小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瞬间也明白了。
“艹!”林小雨一贯是家教和修养特别好的人,但是对于这样的事情,她真的不能忍!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无耻的男人!****!”林小雨说着就要上前,顾微微在身后一把拉住了她。
“小雨,你要干嘛?”顾微微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说出这几个字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微微,我一直以为他对你很好,没想到他是这种人!我这就去灭了这两个贱人!”
顾微微很少见林小雨生气,印象中,林小雨也一直都是一个文静娴雅得几乎没有脾气的人,可是此刻的林小雨,脸色黑得吓人,手臂虽然细瘦,但撸起袖子的模样很像要去打架。
可是顾微微没有说话,她只用力拖着林小雨,视线,却不断模糊了……
眼前的两个人影,怎么看,都像是亲昵的一对,顾微微站在他们身后,默默地看着他们,泪水一点一点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她紧紧咬住嘴唇,良久,才哽咽道,“小雨,你知道吗,她是陆予琛的初恋。”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才将喉间的颤音生生地咽下去,可是她克制的声音,却让林小雨心疼得不行。
顾微微抓着林小雨的手臂,死活不肯松手,直到两条胳膊都麻木,她也不曾放开林小雨的胳膊。
她缓缓地顺着墙角蹲了下去,没出息地在墙边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可是她拉着林小雨胳膊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这些年,她经历了尹晨曦的失踪,经历过考试面试的种种失败,见过骗子,都是林小雨陪着她,此刻的她抓着林小雨的手,很像一个溺水的人,奋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透过泪水,那两个人的身影,却愈发地清晰,陆予琛身上的那件衬衫,还是她,亲手放在他出差的旅行箱里的。
顾微微捂住嘴巴,无声地哭泣。
林小雨头一次看到顾微微这种样子,手足无措地蹲下来,展开小小的怀抱将她揽在怀中,“微微,要不,你现在过去,当场跟他说清楚这个事情吧?”
她心疼于顾微微的隐忍,只当是顾微微对陆予琛用情至深,纠结在说与不说的边缘。
顾微微没有说话,任泪水成串地落在衣襟上,洇成一朵朵水花。
林小雨看到闺蜜这个样子,有些心急,也有些恼,便干脆说,“微微,你才是陆予琛合法的妻子,你们结婚的消息,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传遍了C城,你现在大可以过去,让陆予琛跟你回家啊!”
她这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好,顾微微怎么会不懂。
如果此刻跟陆予琛在一起的人是贺瑾,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她一定会上前去质问,去捍卫主权,可是现在靠在陆予琛肩头的人,是纪敏月。
是陆予琛心心念念了七年的人,是陆予琛花两百万也要买一副作品的纪敏月。
顾微微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面对纪敏月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些心虚,别提捍卫主权,不割地赔款,就已经是万幸。
林小雨急了,“顾微微,不就是个男人而已吗?!你出息一点好不好!”
“小雨,我好难受啊……”顾微微的手轻轻捂着心脏的位置,那里真的好疼,好疼。
“小雨,我们回家,好不好?”她泪眼朦胧,仿佛哀求一般,声音低得近乎缥缈,手心更净是冷汗。
她突然懂了从前在书中看过的一个比喻,“我觉得我的心上给捅了一下,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原作者承担的是失去亲人的哀伤,顾微微此刻没有这般严重,但也体会到了书里描写的滋味,呼吸困难得厉害。
“顾微微,你都病成了这个样子,陆予琛还有心情跟他的初恋女友看星星,你却在这里当鸵鸟,********,有用么?”林小雨也在气头上,说的话句句犀利得过分。
“可是小雨……就算我过去撞破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顾微微的声音中满是无奈和痛楚,“只要他不想离婚,我就不可能离婚,更何况……”
她再说不下去,蹒跚着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她明白了从前看的童话中,小美人鱼走路的时候,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她的确是只能当鸵鸟,她对陆予琛心动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