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前面的感悟,我感觉自己变得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找到了一种方式来说服自己,为自己的心找到一个出口,总之,我比之前平静了很多,是的是平静而不是安静。我知道有一天我的身体也会这样逝去,也许到那个时候,我才会真正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每个人的身体也都会有逝去的时候。
如今父亲不过是先去了,我的挽留于事无补,时间到了,就是没有办法。我的心痛多是来自于,我还不愿意与他分开,我还期望着可以和他一起生活的日子。可是,这个是不可能了,好在我的身体里留着他的基因密码,流着他的血液。我们还是分不开的。
我在想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是什么呢?在她幼小时,他像一座大山一样保护她,给她陪伴和爱,让她成长。等她长大了,他老了,又以自己的无可奈何的脆弱,唤醒她内心潜藏着的强大的爱以及让她践行自己成年后的勇敢和坚强。父亲的爱,就是这样,贯穿始终。
现在,我不像之前那么心痛了,我就平静的坐在院子里,陪着他,想想以前的事情,在意识里把自己的感谢,和爱都告诉给他听。
等天快亮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石伟打过来的。在我婚后的生活中,石伟是我的依靠,是我感情宣泄的口子,这一开始只是一种状态,久了就变成了习惯。现在听到他的电话,我的眼泪就还是忍不住掉下来了。我说,父亲去世了。
“老婆,对不起,让你太辛苦了。”石伟说。
“为什么不开机?”我明明知道他的工作不允许还是抱怨了他一句。
“对不起”石伟也不和我分辨只是安静的给我道歉,电话里我泣不成声。
石伟说:“我马上去定飞机票赶回来。你别太伤心了。”
我还是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二伯和母亲劝我去休息,我哪里休息得下。给李书记和文师傅打了电话,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帮着准备齐全了。下午,哥哥带着嫂嫂,小侄子,姐姐姐夫他们都赶回来了,他们是开车回来的,一行十几个人,他们回来了,人手也多了,我的心理负担就轻了些。不过也没有太多事情需要他们操持。他们大老远赶回来也都很累,不过都顾不上了,哥哥姐姐看到父亲的遗体也是难过的哭成一团,我不哭也不劝,于感情而言,这是做子女的真情流露。就让她们好好陪陪父亲,送父亲最后一程吧。
下午五点多,石伟也赶到了,他一个人坐飞机来的,因为孩子太小还跟婆婆在老家就没有跟过来。
石伟一来,我的情绪就脆弱了些。眼泪就出来了,可能我已经习惯了那么依赖他。现在是在人生中遇到大问题的时候,更是如此。
石伟也是非常了解我,他到了后,也不休息,就陪在我旁边,有他在我的心里踏实了好多。后半夜的时候,哥哥姐姐一群人围在院子里给陪着父亲。大家都让我去睡一觉,我躺在床上哪里睡得着,索性起来和他们在一起,实在太困了就在椅子上打个盹。石伟也一直没有睡,陪在旁边。不过后半夜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因为院子里响着哀乐,他只能起身去远点的地方接电话。
等他回来,我问他:“电话谁打来的?”
“局里。”他说。
“局里这么晚还打电话?”我随口就问了句。
“嗯有任务,我给推了。”他说。
正说着他电话又响了,他按掉了,但对方又打过来了。石伟神情有点慌张。
“去接吧!”我说,心想他也许是顾着我父亲去世,也很为难吧也很心疼他。
“好吧。”他说着就又去接了个电话,几分钟过后就回来了。这次我看着他关了手机。
“我把手机关了,先把咱爸的事情忙完再说吧。”他说。
我感激的看着他,他除了每次神秘的出差之外,对我真是非常体贴。我想我也许也是属于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那类型的人吧。这么想着,我心里有了些暖意。
“谢谢你!”我看着石伟说。
“说什么呢?我们是夫妻啊。”石伟说。
是啊,我们是夫妻,是从陌生人变成熟悉的亲人,又共同繁衍了下一代生命的人啊,我想我们会一直这般幸福下去吧。
亲爱的朋友,你瞧,那时候,我就是这般天真的生活着。
第三天零晨,张师傅和道士们做完了道场,便送父亲上山了。哥哥姐姐帮忙打理家里其他的事情,我坐在父亲的坟旁,我想再多陪陪他,石伟不放心,也陪在旁边。半个多小时后,我们从山上下来,又在回来的路上逗留了一会儿,回来的路上有条盘山公路,站在那里可以把整个村子尽收眼底。
这是个安静的村落,田埂错落有致,绿树青山,红瓦白墙的屋舍,袅袅的炊烟,和时不时响起的几声犬吠,都那么熟悉。这也是从小生长的地方,都说故土难离,现在我算是真正体会到这份乡愁了。
我和哥哥姐姐都在外面安了家,现在父亲走了,母亲也要接走了,老家突然就没有人了,没有了人,当然就更难得回来了。
“想什么呢?”石伟拍着我的肩膀问我。
“也没有什么,就是舍不得家乡呢。”我说。
“以后可以随时回来看看”他说。
“哪有那么容易,父亲走了,母亲也要接出去了,家就剩下房子了。以后更是难得回来了。”我的心里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以前我也觉得自己可以随便去哪里都可以,但是现在看来,还是不得不承认,一个人,可以去的地方很多,可以回去的路却非常的少,不是因为太远,是因为少了回去的理由。”
石伟点点头,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把我揽在怀里。
我们又逗留了几天,把老家的事情安排好,一些亲戚朋友也都送走了。又请了工匠帮二伯家的房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好。我们兄弟姐妹便带着孩子们去田间地理看了看。我们都知道,这一别就再难回来。那些曾经产出粮食养育过我们的土地啊,如今虽都荒芜了,却还是那么亲切。这里埋着的不只是泥土,还有我们的根呢。
我们当中,最难过的应该是母亲,她年纪大了,已经和父亲相依相伴几十年,如今父亲走了,她应该是最难以忘记的。这里对她来说有着更多的意义,也许不光是时间还有她曾经以为付出了一切的生活,这里的每一片地都有她的回忆。
看到她,我真怕有一天我老了,也会和她一样再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