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何要偷摘桃花做这桃花饼吃?”
楚言道:“因我爱吃。”
清道盯了一会这孩子的头顶,对他淡淡道:“我不懂你为何跟我说话要跪着,众人皆平等,你拜拜我,有个礼仪就成了。你无需这么跪着。”
楚言把到嘴边的“是”给憋了回去,默默无声地站起来。
她以为这师尊要开始训诫他了,哪知她闲悠悠的,还问了他其他的话。
她看着这个模样平平无奇的弟子,想了想道:“你这名字我好像哪里见过。为何?这上课的时候,你独自一人跑到这来,跟你那些师傅们说了吗?这桃花也是明文禁止不能摘的,你为何为口腹之欲摘这些花,跟这春日争风光?”
“……”楚言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她,她身材高挑,脖颈修长。看着自己的神情淡淡,整张脸都寡淡,也看不出她任何情绪。
楚言就硬着头皮,羞惭地老实回答道:“我是外门的弟子之一,在今年初春进外门的。因我跟不上他们的进度,也没法劳烦其他师傅教我从头修炼起,所以让我自己先悟道。我不和其他弟子在一块,也不上课,就来了这里。”
“还有呢?”清道眯起眼问。
楚言顿了顿,回忆她之前问的,又答道:“我忍不住偷偷来摘桃花给自己做零嘴吃,我下次不会了……师尊,请为我偷花这事,责罚我。”
他的头猛然一低,似乎还想跪下。
清道清了清腔,道:“罢了罢了。这桃花盛了,也要落败,你拿来做饼吃,对我来说我是没甚意见的,只是这放在他人面前可不一定。既你也知道你这是错的,下回便小心注意吧,不是谁都像我,放过你。”
她伸出玉指指了指他,楚言后退两步,作辑道:“谢谢师尊厚待。”
她便盈盈离开,手里捧着树枝还在的大把桃花。
“师尊慢走。”楚言转身,到底目送她的背影,憋了这一句出来。
楚言又朝她离开的那个方向看了一会,确认她没有回头的变故,他便开始收拾身上的桃花,还有被压扁的篮子。
桃花瓣本就薄薄一片,这被他一压,有的都深陷泥里,想扣也扣不出来。落花成泥、落花成泥,大概就是他这么个情况了,落花与泥合为一体。
但他把好的装进篮里,还是铺了底座几毫米的高。除此之外,他打算再摘些,就摘的跟现在篮子里剩的差不多就成。至于这个捡起的桃花还能要吗?他认为完好的都能要。因他想着都是吃,他把这脏花洗洗,就算不做给师傅吃,他也给自己吃。既然他自己都敢吃,那这桃花做来送师傅,他觉得一点问题没有。
至于他弯腰时的后背,一点不疼,没伤骨头没伤肉。清道给他背后踹的“力”,没有“后劲”
他都有些怀疑清道知道他无害,是故意给他来这一脚。
又采了一会,楚言把蒙脸的布条拿下,放进怀里,算着今天晚上不看书了,他连夜要拿这布条把他这衣服缝补好。
这山上女性少,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让一个男人成长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精致男人。
这摘好了,楚言便留给这桃花林一个轻快的背影,去灶房了。
灶房没人,前辈们估计都忙去外面翻土种苗了,真除他以外都是忙人。但这灶房没人更好,他好自在发挥。他给自己洗净手,又开始偷偷“开小灶”
舀了一碗半的面粉,中间掏空,放上他摘回来又洗干净的桃花,再把面粉包裹上去,加一点点的水,加油,再加糖,便开始和面。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闻到盖过面粉的桃花香,在这个什么菜都有、什么气味都有的灶房。而他要把这饼蒸好了,桃花的香味就肯定没有现在这样新鲜,多了一口吃下去的浓郁。他凑近面团又闻了闻,然后后悔自己没摘个新鲜的花枝放在一旁当灶房里暂时的装饰。
这样和面中,他想到了离开前,拿走大把桃花枝的第一女师尊:清道。
他第一回见这师尊的时候,就觉得这师尊的性子古怪,这回又见到,算两回了,按理熟悉一点点,可他前面的印象却没有打翻,反而觉得她更古怪……
这种古怪到更古怪,不单单是古怪的问题。前一回她是古怪中带着可爱,这一回。楚言给自己捏了一长条在手中把玩,觉得她这回只有古怪,没有可爱。
不知形容一个前辈或者长辈,用“可爱”行不行,但他形容的可爱,都是指这人亲切,有亲和力吸引力的意思,是绝好的特点……
这次,清道就像,变了一个人?
楚言被自己这设想吓得一惊,回过神继续和面,笑自己大脑又变成了浆糊,粘稠分不开清晰筋络,却仍止不住它在脑海里汹涌……
按理来讲,不带任何有色眼镜,清道是好看的,身段极好,丝毫看不出她的年龄多少。初春看到身穿缥缈白衣的她,到这次,年轮依旧没给她加上皱纹,她气质出尘,淡漠、冷漠。但一个人的气质不仅是用一个词就能完全概括,说“冷”,更不能形容清道的全部气质。她上回除了这个“冷”,还有别的,就是生动可爱。而这回,清道也的确让人感到“冷”,也很生动,但就是让楚言说不上来哪里变了,变得让人感到,有点可怕。
清道这个人物,其实他并不了解。今年开年的冰凿湖,他以为这师尊最多属于外冷内热、沉默寡言、高高在上的性格,但今天所作所为,却让他有些大跌眼镜?
……楚言想了很是一会,也不大明白自己会出现这个想法的原因,明明什么好像都没变。
他叹气,实在理不开,就索性强行的把这个问题暂且抛开,把手里的面团醒一醒。然后他伸个懒腰,打几个哈欠,脑袋空空地到后院劈了两捆柴。
他这不行那不行,做农活却快,没会他把两捆劈好,就好好摆放在墙角一边。再进去灶房,他将面团揉成巴掌大的饼状。
桃花其实不能染色,出来的花汁颜色淡淡。但它本身的颜色不能忽视,所以把它放进面粉里一起揉,与面一同出来的成色,淡粉淡粉的,望着也不错。花越多,这种饼就看着越好看,味道嘛,就要再稍稍浓郁一些,但实际情况,桃花除了香,它本身也没什么味道,全靠在面里面加的几勺糖。
桃花香气一出来,你也就觉得你吃的桃花饼,是来自于桃花它本来的味道,大自然的新鲜味道……
他一个人,是不想给桃花饼做上任何形状的,反正什么形状都是一个味道。女子讲究赏心悦目,他讲究味道,他常常在味道上琢磨。而且,他要捏出各种花、各种动物,那李无道师傅八成会觉得他太闲。他闲也不能给人看出来,何况作为一个“朴实”的耿直孩子,特意做出各种形状的饼,也不是他风格,他的风格不是圆,就要是方。末了大不了,就再给师尊来句:“味道如何?”
他要给人造成这种他本人就是方、圆的错觉,心思单纯,给人一猜就透。
……不说他现在有多少人盯,或者还是无名之辈一个,他也一定要安分把这古板老实的无名之辈做好。
他把桃花饼捏好,放进蒸笼后,便去锅底烧锅热水,看着锅洞里翩翩起舞的火苗,他脑里的火光一闪,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清道怪异了。
清道在最后的走路姿势,宛若一个,灵动的少女?
“……”楚言又被自己惊了一下。他抬头向灶房外望去,房外无人,他心里叫着“淡定淡定”,平定情绪的给锅洞慢慢加柴。
凡修得大道的都能长生,容颜也比别人垂老的慢。清道爱美,前辈跟他说过,山里人都皆知这个师尊爱美,那她这样的不老容颜肯定付过代价。这容颜他就不说了,他说的是她的形态!你见过哪个得过大道的持重师尊像她最后那样走路的?楚言还目送了好一会她的背影!她手捧鲜花,脚步轻盈,裙摆翩翩,那走路的姿态,比萧小苒这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还要多出一份自在,是属于妙龄少女的那份自在。
可她是师尊!不知修了多少年才爬到今日这个高位,这样一个女子,绝对的女强人,会不稳重?走出这样轻盈轻浮的步伐?
她是越活越年轻?楚言可要抽自己一个嘴巴!
看人看体态,她的体态,分明就是爱臭美的少女……
楚言被自己吓得不轻,自我暗示也不管用,他便索性放由联想腾飞。
他开始回忆他看到清道和与之对话的全过程。得出的结果是,这回的清道确实不像那回冰凿湖的她。
她形象上神奇地没变,形态上发生了神奇地变化。
她那回会凑他们这些后辈们一个热闹,但言行举止皆不可容人冒犯,来凿冰的那回,反而像是她心情好,给弟子们的一个恩赐。这就像一个平时不苟言笑的特级教师和普通学生,作为教师,就可能会在空闲时间,与同学进行交流。但教师的简历和威严所在,再怎样还是有一个分明的界限画在那,学生们不由自主会抱着崇敬,对和教师的交流把握严谨的分寸。上回,清道就是给他这一种感觉,哪怕她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也不足以撼动她的形象。可这回,从莫名打他开始,到莫名的话多询问他,再到和萧小苒差不多的看法,给他一巴掌再给他一颗甜枣,说她并不计较,再到离开时那样的步伐,让人不得不细思极恐……
难道这个萧寒山也来狗血那一套,两个张着同样一张脸的人在这山上互换当师尊吗?这背后又有什么阴谋?还是,一个人走火入魔,直接精分?
他回头要找人好好研究这个清道……
草,楚言现在特别想把系统喊出来。太多未知在路上,这次和清道的碰面算是小事,还是大细节,系统半个字都没跟他说。
今天,也是很想揍系统的一天。
他再看看外面,再看锅洞里说火渐渐熄灭,他把烧火棍放下,让蒸笼自己再蒸一会。
出于一个蹊跷,他能想半天,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能妨碍他忙现实中正在做的事。他这又佛了,今天他要讨好师傅,还有好好吃饭睡觉,养脸上的伤,维护自身形象,都是他首要考虑做的刻不容缓的事情。
楚言把拿筷子夹了一块试试软度,便出锅,细心装盘,打算给李师傅送过去。
他是没进师傅的院子的,门口看门的小弟子不让进,楚言便把饭盒递给他,信他也不敢吃。
回去,这下午又快要过完,楚言便回到屋里,再给自己的脸抹抹药,然后看起了师傅送给他的书。
练个武,柔韧性必不可少。他趁朱立没回来,自己多么笨重都没人看见,便大肆伸展身体,活动四肢,按照上面人物的动作粗略的再学了一章。他打算全明白后再扣细节,做的更规范。可待他好不容易快速地练了一节下来,再多练几遍找找书中的感觉,却猛然发觉自己活像一个做操的。
而他要做的前几节,虽然动作于他来说较为复杂,但连起来看,都像是广播体操。
然,体操也不好跳。他头一回深刻体会到练武这个事有多困难。在他原本最理想的想象中,他破废品,有了初级灵根后,因本身五感极有灵性,只要有机会学了就进步神速。他大隐隐于市,内力渐渐增强,最后一举成名,搅得这萧寒山不得安宁……
待屋里渐渐黑了下来,楚言便休息,再翻翻上面的大致文字。上面是讲模仿动物进行防守和攻击,练久了时候,还强身健体、大病不侵,有众多好处。
其实修大道就是为了得已飞升、延年益寿,所以修炼。练其中的武,只要不歪门邪道,都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已经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