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手机收到新的联系人提醒时，已经是春节过了十几天。这些天里，除了祖妍偶尔送来些年货便没有什么社交了。点开了几个旧日好友的头像，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只有黎子唯每日雷打不动的发消息，安然只当做看不到。
这些年来，只要回想起莫思凡，她都会陷入深深的黑暗里不能自拔，重度的抑郁，无尽的痛苦。说来也奇怪，真的再次见到他，除了那天的汹涌情绪，过后她一直很平静。平静的让她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错。夜深人静，也会想起祖妍的话，是他有苦衷吗？那又如何呢？事已至此，有进无退了。只是脑海里一直闪过他的脸，还是那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思念的眉眼，只不过成熟了许多。那又如何呢？再牵挂，也是别人的了啊。
安然看着手机上的新联系人申请愣住了，是烂熟于心的号码，是扰乱她心的容颜，申请只有四个字：我回来了。
安然觉得脑海里嗡的一声炸开了，心跳的速度骤然加快，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了起来，她深吸几口气，再次确认，是的，莫思凡。安然是小心划过屏幕，轻轻点了同意又迅速关了屏幕。
然而屏幕很快又自己亮起来。
“安然，是我。”
安然用力握着手机，直到手指感觉到痛才松开。原来自己从来没平静过，不然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泪流满面。
“安然，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安然用纸巾擦了擦眼睛保证视线的清晰，思索了许久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最终，竟是鬼使神差的敲出几个字，“你还记得我的账号。”
“我永远不会忘，倒着都能背出来。”
安然想，是吗？既然如此，五年为何从没有过一条消息呢？哪怕是一句新年好都没有过，今天在说这样的话，只剩讽刺了吧。可为什么心口还是一阵阵没来由的刺痛。
“安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这次我回来，不会再走了。”
不会再走了吗？可跟我说有什么意义呢？安然没有回应。
“我想见你一面。方便吗？”
“你跟我见面，你方便吗？”安然有些无名怒火，似是一定要恶毒的说出来才能稍微平缓。
莫思凡沉默了很久，“方便的。”
安然觉得应该去见他，哪怕是为了给自己多年青春一个交代，或者只是老朋友见一见，或者是问一问到底为了什么。她给自己想了很多借口，却终究压不住心中那句，是的，我好想见到他。
初春的广场依旧寒冷，喷泉里的小水池还结着冰，行人神色匆匆，跟往日没什么两样。只是对于安然来说，这是这几年最不平常的日子了。她穿了浅色毛衫，深蓝色裤子，一双鹿皮方跟小靴子，外边裹着驼色羊绒大衣，薄薄一层淡妆和豆沙色口红。有些紧张，有些怕，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冰冷，却出了汗。
莫思凡远远看见女孩，站起身来，心里不知是激动还是忐忑，只能像很多年一样，跺跺脚，咧开嘴笑起来。
真的就像很多年一样，安然仿佛回到了几年前，自己还是一个青春少女，和心爱的人约好了在老地方见面，男孩在等她，看见她的身影就起身笑着招手，眼睛弯弯，明亮又温暖。安然一刹那的恍惚，倒是鞋跟有些高，她险些崴了脚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穿着白色帆布鞋，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了。安然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努力装的很坦然的向他走去。
安然站在离莫思凡三米远的地方，冲着他微微一笑。莫思凡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窝一窝的疼。
“你一点也没变。”莫思凡总算是找了一个非常老套却又让人觉得不是那么尴尬的开头。
安然干笑一声。
“我……”莫思凡不知从何说起。
安然也不说话，就这样的安静的看着他。
“我们去个暖和的地方说吧，今天太冷了。”
安然不置可否，只好点点头。她不知道莫思凡究竟要跟她说什么，这种感觉很不好，他现在是别人的男朋友，自己仿佛像一个第三者。
安然随他上车，“你学会开车了。”
“嗯，国外交通不是那么便利，自己开车方便些。”
“嗯。”
安然看着道路两旁，越走越偏僻，心里越发觉得可笑，却始终没有说什么。车子最终停在了安然都没有来过的城郊，罕有人至，颇为荒凉。
“怕别人看到吗？”安然终于没有忍住，“其实你我本不用见面的。”
“安然，你别这么说，你这样说我十分难过。”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已经压抑了一路，安然感觉自己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直到听到他说这句话，“难过，你也会知道什么是难过吗？”
莫思凡似乎从没有想过，一向温柔淡然的女孩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竟不知怎么回应。
“你找我见面为了什么？有话快说，说完就走吧。”
“安然，我，我知道这些年你恨我。我当年不告而别，其实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安然看着他，心里除了痛之外，竟然有一丝丝的冷笑，真的是电视剧看多了，这世界哪有那么多不得已的苦衷，全都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我知道，我这样说很混蛋，我一句不得已不能换回你这些年的痛苦。以前的事，如果你愿意知道，我可以以后慢慢讲给你听。我今天找你见面，是想告诉你，5年前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择伤害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安然，你身边还有我的位置吗？”
语毕，安然像听到宇宙要大爆炸的新闻一样，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胸中的潮水一浪接过一浪的冲刷着心口。随后，安然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说出了一句，“那她呢？”
“我跟她，本来就是两个家庭的交易。我会跟她说清楚，你放心。”
“既然是两个家庭的交易，又怎么会你说分开就分开，莫思凡，五年了，你要把我当小孩子骗吗？”
“安然，我没有，也再不会骗你。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自谋生路去，以前，我没有这个能力，现在不一样了，我可以的。”
安然动心了，不争气，却不由自主。似乎一个瞬间，安然就理解了他这么多年不得已的苦衷。原来自己的心里，从没有恨过他。
“安然，现在我只想知道，你的身边，还有我的位置吗？”莫思凡低声轻语。
“凭什么你会认为这么多年我依然在等你。你知道，我最讨厌等待。”安然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怨气，似乎都随着这句话吼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汹涌的热泪。
安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他圈在怀里，只觉得自己的泪是热的，可他的唇更热，吻干了泪痕，吻碎了缠绵，安然闭上眼睛，沉溺在无尽的温柔里，是梦么，就算是梦，也让我沉沦不要醒吧，这样的美梦，5年没有做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