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深冬的风雪比起初冬的风雪又要大上不少,如今的天羽军纨绔们,甚至已经开始减少夜晚风流的次数。
而对于少年来说,这可不是好事。
并不是因为寒冷会使他练枪更难以忍受,正相反那会使他更冷静更清明地扎出下一枪。
而是因为这会增加少年看到那七张该死面孔的次数,但这也不是因为害怕无缘故的侮辱殴打,而且因为他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将手中泛着寒意的枪头插进他们的胸膛。
这世上低过头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低下去就再也没抬起来的。
而另一种……
则是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舔舐伤口,在磨砺爪子,在等待机会,在等着有一天可以用最残忍的方式将敌人撕成碎片。
我为什么总是垂着头。
那是因为我怕我眼中赤红的杀意会惊醒我的敌人。
我为什么总是默不作声。
那是因为我要在撕碎敌人的一刻放肆发泄。
我要做什么。
我要杀你啊!
……
三个月能改变什么,三个月能改变很多。
可以让一商队的人被山贼屠掠一空,可以让一家三口家破人亡。
也可以让拒北城里的普通少年身上再多几道伤痕。
少年已经快要等不下去了,每日出枪的速度越来越快,枪上绑的石头越来越重,枪里蕴含的杀意也越来越不加掩饰。
快了,快了,深冬已到。
这种大雪,最适合杀人。
雪夜,拒北城外风雪呼啸,大雪已掩埋了这片世界,本就是北境边疆,深冬已至,似乎更变成了绝境。
但拒北城依旧伫立在这片风雪之中,仿佛神话中的巨兽。
城中稍好,但也是大雪纷飞,最繁华的街道也几乎无人开店。
城边境地区一处被隔离的营地,水房中,隐约有人影。
油灯挂在旁,顶着微弱灯光,少年正一下一下的擦着一个……夜壶。
旁边还摆放着六个已经擦拭干净的。
七万零三,七万零四,七万零五。
少年将擦拭结束的夜壶放下。
七万零五下,整整三个月。
记着这个数字,在身旁黑暗中随意伸手,手中多出一根长棍,就像从无边的漆黑中掏出来般。
手腕随意挥动,棍上已整齐挂着七个夜壶,且正正好好对在壶上小眼中,棍子与夜壶稳稳摩擦固定在一起。
这种速度与精度,若这是一根长枪那,怕不是能轻易洞穿一个人的心脏。
下一刻少年手上就真的多了一杆长枪,一杆红缨枪。
他拿在手里,本是一根长兵器,可不管怎么动,看起来就是那样的和谐。
走到水房门前,忽然单手向着油灯方向扎出一枪,倏地火光熄灭。
稍用力推开门,风雪猛地喷进,还好少年有所准备,微微弯腰蜷身抵挡风雪。
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回营房。
……
校场上,角落里。
一人剑,一人枪,两戎装少年有来有往的切磋搏斗,虽是切磋却也带着几分狠辣,有时也向着要害击去。
俞连山觉得与吴忘在一起久了,不仅是看着他的转变一日大过一日,让人佩服。自己也与三月前大不相同。
三月前的俞连山是决不会用出这么狠辣的招式,更不会用在朋友身上。那个少年虽然善良,却带着懦弱。
但自从吴忘向自己提出切磋时要像在战场一样后,一切都慢慢有了变化。
自己当然不会答应,但对面那个少年根本不再争辩就直接攻过来,而差点一枪被刺穿腹部的俞连山直接大怒回击。
虽然事后给了自己非常有诚意的道歉,但之后依旧是那么干,并且无法沟通,若自己逃避便会直接一枪刺向要害。
但随着时间一日一日的流逝,慢慢的好像也习惯了这种带着狠辣,如真正搏杀般的战斗。
而自己还要强于吴忘,开始时更是几乎压着打。
改变,就在悄无声息中。等自己反应过来时,只觉得好像变了一个人,而且……其实这样更好不是吗?
起码……今天的自己回到过去的哨队绝对不会被发配到这里。
俞连山天赋还要高少年一筹,出身平常但十六岁就能进去拒北城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却因为性格中的懦弱导致不被同僚所喜,最后引怒了哨官而被发配到这里受欺凌。
但少年知道,俞连山其实有颗坚强的心,他的懦弱更是善良的体现。只不过……他善良过了,却没有相对的手段。
他出剑时处处在意会不会伤到别人导致他不敢出剑,他说话时处处在意别人的情绪而导致不敢说话。
但是他敢在别人都噤声时提醒自己要小心,他敢把刚被打的遍体鳞伤的自己捡回来治疗。
所以其实他有一颗很强大的心,一颗强者的心。
少年也缺一个对手,俞连山正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不出他所望,少年的改变正源于某种骨子深处的东西。但俞连山的改变其实还要大于他。
不过……这三个月,带给少年的却是堪称脱胎换骨。少年敢打赌,若他选择其他兵器的武道,必然不会有如此大的进步。
他三个月前甚至只是一个普通少年,而俞连山的天赋甚至还要高他一筹,而且俞连山转变以后剑法凌冽了很多。但是如今,他居然已经跟俞连山不相上下。
这其中也有一些原因,少年拥有枪道杀法《破阵枪法》,而俞连山只是用着军中基础剑法,但少年的枪道天赋绝对不可小觑。
按照俞连山的话,看到他拿枪,便有一种和谐的感觉,仿佛他就该用枪一般。
这也是一种天赋,甚至……比修炼功法的速度快慢还要重要的多的天赋。
少年听雷庆讲过,武道高手进境破境,乃至战力高低,靠的都是“意”,武道意志。但这个武道意志是个什么东西,雷庆也讲不明白。
但是如果单纯用坚强意念来解释,未免太牵强些,感觉是一些更玄而又玄的东西。
随着少年一枪崩出,两人随即分开,收起兵器。
俞连山笑道:“忘哥儿,我快要打不过你了啊。”
少年也笑着回到:“你又没有太多任务,把你另外半日也用在武道上。”
俞连山推手苦笑。
少年忽地看向手中红缨枪,呢喃道:
“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