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上完理论课,想着先回趟宿舍,再去吃午饭。快到学舍大门,远远就看见那方大士黑着脸,蹲在执勤室台阶下,偏生又长得牛高马大,像只求爱被母猩猩无情拒绝的公猩猩,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近者后果自负的危险信号。旁边站着的方舒志被他这么一衬托,柔弱的像风中柳枝,脸色呈现不符合他肤色的惨淡的灰白。窗口的唐大爷正姿态悠闲摇着大号蒲葵扇。
见到此种怪异的情景,陆离加快了脚步。
“你们这是在上演爱而不得的错爱苦情话本?”陆离站定在两人面前,对着他们问道。
唐大爷的声音传来:“我也觉着差不大离。”
“小陆哥……”方舒志欲言又止,声音有点虚浮。
“这是怎么了?”陆离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方大士抬头望着方舒志,语气凶巴巴的:“你自己跟陆离讲。”
方舒志看着陆离张了张嘴,又上演欲说还休那套。
“能不能别像个娘们一样……”陆离无奈道。
那方舒志于是就把陆离拉到一边一棵松树下,断断续续,语气虚弱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出来。
原来那方舒志跟陆离一样上完第一天课程,学会运行小周天之后,觉得自己与同班的同窗差得太远——他运行一个小周天完毕,别人毫无压力运行完三个小周天。就想着笨鸟先飞,实则是急功冒进,想着成为班里进阶最快的炼气者,得到众人的目光重视与赞叹。
结果像陆离一样岔了气,又没有陆离那么幸运,有像穆灵均这样的室友运气相助。但他的忍耐功夫算得上一流,竟生生忍了下来,当场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也没人发现。醒来后自行一个人回了寝室,室友问起,只道水土不服,反胃呕吐。
上完一上午的课,身体更加刺痛难忍,经脉出好像有刀子在割。回学舍路上刚巧就碰上了回寝室拿东西的方大士。
那方大士见他面色灰白,半劝半逼之下知道了原情,叫他去学院里的诊医馆看一下,死活都不愿去,方大士暴躁脾气就上来了,就有了现在这一个情景。
“他也不想想人家之所以能连续运行三个小周天,是因为人家家里请专业的气师一言一句,手把手教,时刻监护着帮助修炼,才能有这成就。你一个刚来的毛头小子还想与人同步,这不是痴人说梦!修炼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我看你是被糊涂油蒙了心——一点也不清醒!我一个双系的,阶位在班里差不多垫底也不见我急!”换了个地继续蹲着的方大士语气一如既往暴躁得犀利。
陆离听到他这话,心里暗暗吃惊:以前与这个大士接触不多,没想到他看似大老粗一个,但看事情比我们看得清楚。不由惭愧自己昨晚的无脑之举。
吃惊过后,陆离也不由担心起方舒志的身体情况,既然他不愿去诊医馆,想必是不想被他人知晓。
他想了想,开口道:“要不你悄悄去找你们教谕帮诊看一下,免得留下隐患对以后修炼进阶不利。”
那方舒志想也不想就坚定地摇头。
陆离只能叹气,同寝室几年,他是了解方舒志有时怪僻而执拗的性格。
穆灵均才一阶中段肯定也看不出来什么,那还能找谁呢?陆离很是为难。
“有了!”陆离两手掌一击,“要不去找我们班秦素教谕吧,她看着是个好脾气有修养的人,肯定会帮你,而且绝不会泄露出去的。”
方舒志见不会传到自己班里去,终于点了点头。
方大士因着吃完午饭还有事情要忙,就不陪着去,说晚些时候会去看方舒志,就离开了。
剩下两人说做就做,走到执勤室门口问唐大爷教谕的住所怎么走。
唐大爷笑眯眯说道:“知道院事阁所在的无香路怎么走吧?无香路尽头就是咯。”
完了又补充一句:“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告诉唐大爷,也许大爷可以帮你们哦。”
方舒志赶紧说:“无什么大事,就是去找教谕请教一下修炼方面的问题而已!”
唐大爷摇着他的大号蒲葵扇,赞叹道:“真是个勤学好问的学生,去吧,大爷看好你们!”
二人道完谢,就匆匆走了。
唐大爷见几人走远后,自言自语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呐,可真是猴急的很呐。”
二人出绿松路,入五行路,再进无香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方舒志半路实在是顶不住了,陆离只能半搀半抱着他。得亏是午饭时间,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不然被问起又得是个难事。
进入到无香路,陆离一边搀扶着方舒志,一边打量着周遭:两排三丈高,一人抱粗的海棠树,花团锦簇,热闹非常。落下的粉红海棠花铺满道路两旁,就像一块两边绣满海棠花的锦缎,瑰丽非常。两旁建有一排排整齐的三层楼阁。
置身其中的陆离,不知怎的觉得浑身亲切,就像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心安。
陆离心道:难怪叫无香路——海棠花无香嘛!
旁边的方舒志又开始难受得呻吟出声,陆离只得加快脚步。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无香路尽头,又问了执勤室的守门人秦素住所所在,就一路寻着去了。
走到一栋跟男舍楼阁样式差不多,不过规模大些许的二层小楼。
正巧着一身宽松淡黄色家居便服的正坐在门前石桌旁择菜。
“秦教谕,我叫陆离,是您班上学生。您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找您帮忙。”陆离站在木栅栏门前询问。
那秦素抬头见是他班上的学生,还搀扶着一个脸色灰白的人,赶紧去开栅栏门把他们迎进来。
问清楚事情原由后,秦素赶紧查探了一下方舒志的身体,脸露难色道:“他的经脉一些出现了些裂痕,要是些积气难通,我还可以治一下,现下这么个情况我也不敢盲目动手。”
陆离担忧道:“那可如何是好?”
“别担忧,我有个朋友是木属性的,修的还是医治之术,阶位比我还高,她可以治。你们且等我一等。”秦素说完就拿出条形玉牌,放在手心里,闭上眼睛,那莹白玉牌就发出黄光。
不消多时,那秦素就放下玉牌,说道:“好了,等下她就过来了,你们先进屋去等着。”
陆离抚着方舒志进了屋,只见里面厅屋跟寝室是有木墙一间间间隔开的,跟陆离他们一寝四面墙不一样。
两人坐定在木桌前。不一会儿,就看见着一身练功服的吴苑系长走了进来,只见她脑后挽一个松垮垮的发髻,神色淡淡,妖娆风情依旧。
陆离赶紧站起来低头问好:“吴系长好。”
“嗯,你们好。”吴苑应了一声,也不看他们,只望进里屋。她见有学生在此也不奇怪,应是习惯了。
“你来了,赶紧帮我看看这学生,修炼岔了气,把经脉撑出裂痕了,倒是没有内出血。”洗完手进屋的秦素说道。
“行。”此时的吴苑跟新生安排大会上的吴苑判若两人,陆离只能感叹人有千面,面面不同。
一刻钟后,方舒志就走出来,脸色已经恢复过来。
两人去向在厨房做菜的秦素告别,秦素要留他们吃饭,两人推辞了几回,秦素才做罢。
在秦素寝室门前向吴苑道完别,两人就告辞离开。
陆离走出栅栏门,陆池霚就赶来,只看到了陆离的侧脸,觉得他很像一位故人。可由于角度原因,陆离没看到他。
陆池霚刚想出声叫住陆离,那吴苑感知到他来了就出门叫住他,他只得先回应她。
再回头,陆离已经走远,只剩一个模糊的背影,在铺天盖地的海棠花里走着。
陆池霚只得自嘲地笑了笑: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