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问题宋玉宁倒是会回答,只是因是第一次上课,也算是来到这个世界,对她这段时间所学知识的一种测试,既然下定决心要做好,宋玉宁从来都是认真以待的,所以她对结果也是有所期待的,因此宋玉宁这时就显得有些紧张。
先生也看出来了她紧张的之态,温和说道“无事,莫要紧张,你年纪尚小,说错了也不要紧,我们一起探讨学习。”
听了这话,宋玉宁倒是略微感动,对先生的观感也是大为改观,因为先生将学生和自己放在同一个高度,并没有因为自己师长的身份而自视甚高。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很包容,并没有因为宋玉宁是个姑娘并且年纪小而看轻她,她突然觉得,或许,这个先生会非常不错,至少符合她的感官。
得到先生的鼓励,宋玉宁一下子自信多了,想道自己前段时间学习的也甚是认真,于是款款而言:
“孔子说:‘学习了以后时常复习,不是很愉快吗,有志同道合的人从远方而来,不是令人高兴的事吗,人家不了解我,我也不恼怒、怨恨,不也是一个有道德的君子吗。”稚嫩的声音,坚定的语气。
“不错,以你如今的年龄对四书之一的《论语》有如此领悟,实属不易,望你不骄不躁,能继续保持这个状态,认真做学问。”韩先生摸了摸那他花白又稀疏的胡子,说道。
“是,学生谨遵先生教诲。”宋玉宁一脸认真地答道,被认真以待,她夹杂着略微感动地情绪。
韩先生看见宋玉宁又恢复了严肃板正的模样,又继续说道:“当然了,做学问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懂得劳逸结合,不可将自己逼的太紧,脑子里那根弦要时常松一松的嘛,年纪轻轻的,不要只知道读书这一件事,死读书千万要不得。”
宋玉宁腹诽:“好吧,看来先生这每次正经不过三分钟的状态,要学着努力适应了。”刚刚生出的一点感动情绪瞬间消散。
这边宋杰宁终于从发懵的状态中醒悟了过来,原来,四书可以这样教,先生可以鼓励学生,不因学生的身份而对学生有所不同,原来,他的抗争也是有道理的,因为真的存在这样的先生啊,这个世界上,他所做的,也是会有人认同的。
他觉得自己被打压的热血又开始沸腾了,一直以来,并没有人认可他,只认为他是在玩闹,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嬉闹外表下的自己是真的在思考,思考如今读书人读书存在的弊端。
他厌恶了那些充满酸腐气息的文人,那些张口闭口子曰如何子曰如何如何的人,动不动拿圣人之言说事的人,满脑子的四书五经却又不会应用。
死读书,死记硬背的知识,又要求学生也如此学习,完全不管知识的实用性,所谓读书人,有一些竟然生活自理都难,那么数十年如一日的寒窗苦读,到底有什么意义?
而这样的人,若是入了官场,读书识字却不懂得民生艰难和百姓疾苦,如何能使国家机器运转?如何能为百姓谋福利?又如何能使得大齐百年基业继续延续?
不得不说宋杰宁是个天生的思想家,他的思维广度与深度早已超过了他自己本身的年龄,而思想与年龄的极度不匹配,导致了现在的他,看似玩闹实则胸中丘壑万千,他的内心,无人理解,便只能做出一副玩乐世间的样子了。
这样的人才若是能教育得当,未来必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只是他现在所表现出的一切,使很多人并不能看到他的潜质,只以为他与一般的纨绔子弟一般,耽于享乐而不思进取。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任何时代都不会缺少政客,只是真正能对上层建筑有所贡献的少之又少。
大多数人一开始有一颗雄心壮志,力图以一己之力担起责任,变革社会,只是随着社会知识社会阅历的增加,慢慢的,在各方压力的打压之下,就泯然众人了。
这听起来可悲又可叹,可事实又不容我们质疑。
但社会想要发展前进就必须有变化,穷则变,变则通,当一个社会一个时代一切都开始停滞不前了,那么它将无法发展,变数就一定会出现,有了变则会有通,世界上的实物才能存在和发展。
而宋杰宁这样有自身思想理念的人,很可能会是这个社会的变数,也很可能改变某种停滞的状态。
少年心存凌云之志,则未来必可期。
其实大齐朝学术界读书问题积弊已久。
自魏晋南北朝以来,世家大族成为朝廷的主力,一方势力的变化可能会影响整个朝政的运转。
九品中正制也早已积弊无数,士族门阀势力强大,出仕者皆为大家子弟,寒门难出贵子,阶层固化严重,长此以往,乱象必生。
大齐朝新政初立之时为了能改变这种状况,选贤举能,为朝廷增加了一股新生力量,使朝政能够正常运转,提高行政效率,开辟了一种新的入仕制度——科举制。
只是这时的科举制与隋唐时期开创的科举制度有很大的不同:首先它的范围要比隋唐科举制度小很多,参加考试的人选多为世家大族的子弟,普通人也可以参加,但是普通人非常之少。
一则因为普通人家很难供得起一个人不事生产,并且花费众多去读书,而且很可能读了还是没有结果,这是很现实的问题,现在科举制度刚刚兴起,在生活无法保障的前提下,很少会有人去付出大的代价而尝试,这与后世那种只要可以读好书就可以出头的时候是绝对不同的。
二则即使普通人读了书科举也是很难的,至少普通人考科举比世家子弟难得多,世家大族一方面会极力阻碍普通人入官场,官场之上一个萝卜一个坑,平民占的多了,自家子弟就得少占,因此他们会阻止寒门子弟入仕,而且寒门子弟即使做了官,也都是品阶较低的那种。
而朝廷也会对士族门阀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执政者极为懂得适度原则的关系,朝廷要补充新鲜血液而开科举制,这是不可避免的,于是世族退了一步,但朝廷也需退一步,科举中需多考虑多任用世族子弟。
这样做一则可以安抚世族,不让他们发难,二则世族子弟的剩余价值比寒门子弟要多的多,因为他们有家族的支持,有各种关系网,并且从小行走在上层之中,对权利的运营极为熟悉,这样的人对朝廷运作是极为有利的,而寒门学士,除了满腹学识和一腔热血外,一穷二白,一无所有。
利益至上的原则,在任何时候似乎都很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