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梦影
“是啊，我没来由的疑神疑鬼是不是？拜托，我没有整天。还有，我所有的怀疑都是有原因的……你根本不知道……”心生悲凉，本想说出那个名字。可是，此刻发现，他根本不曾体会她辗转苦痛的心。
忍住，一定要忍住，眼泪。
夺门而出，那双曾经温暖有力的大手徒劳的擎在空中。
夜凉，凉如水。
颓然地跑下楼，泪还是倾泻而出。不想这样不是这样的，今天是你的生日，要送你礼物的。这礼物我准备了好久，你知道吗？这礼物是我用一整颗心慢慢堆积的情意，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你凭什么对我大吼大叫，你凭什么？要知道，你一直宠着丫头，你一直溺爱着丫头，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狂躁？
楼梯拐角的白钢扶手怎么会那么硬，碰上去让人有种窒息的疼。痛，痛彻心扉。
捂着脚踝，泪眼迷蒙，在最苦痛的时候，你看不见。
跑进琴房，重重地关上门。撕开牛皮纸袋，那封短信，那封印了唇印的短信豁然在目，撕扯着她的心。
咬紧唇，慢慢把叠好的信笺撕碎。一下下，更快地撕碎的，是她祝福他的心。
那方绢帕，唯一的绢帕，深红的梅花栩栩如生，仿佛她指尖的那一滴鲜红。想撕碎它，却撕不破。
门“彭”地被撞开，王天星急火火地跑进来，一把夺过艾菁手里的绢帕。
“你这是干什么呀？好不容易绣好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抚摸着那一朵朵梅花，王天星的心犹如针扎。这一针针一线线饱含深情，为何拥有的人却不懂得珍惜？
“菁菁，你别哭了。你看你哭得我心也不好受……”递过去纸巾，本想替她擦眼泪，可犹疑再三，还是停了手。站在她身边，轻拍着她的背，她隐忍的啜泣，让人心焦，也许这样她会好受些。
门再次“彭”地被打开，那子铭怒气冲冲地看着这一幕，身旁的孟妍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
真是感激自己冰雪聪明的脑袋，刚才艾菁碰腿的瞬间，就看到琴房里王天星心痛的眼神，那牵动的嘴角，有着不忍和疼惜。想来这个画面正是自己期待的。
急急忙忙跑上去，子铭正在琴房里来回踱步。“你看你，是不是和艾菁闹别扭了？刚才我看见艾菁下楼的时候碰到腿了，好像挺重的，你快去看看吧！”
追随而来，恰好看到这期许的一幕。
“艾菁，你！你小子……”那子铭颤抖着嘴唇，看着艾菁又望望王天星，一双眼睛盯着王天星手里的绢帕，似乎要冒出火来。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空气中满是火药味，战争一触即发。
他竟然叫自己艾菁，都遥远的称呼起全名了。只不过才离开一会儿，就又成双成对的出现，又有什么资格过来质问我？艾菁的心仿佛正在慢慢下落，深深地绝望攫取着她的心。
绝望时，艾菁总会用最强硬的坚强来武装自己，就像一只满身是刺的小刺猬，哪怕这刺将自己也扎得遍体鳞伤。若他懂自己，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若他懂得怜惜，就不会如此伤害自己的心。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咬着牙说出这一句，那子铭的脸满是傲然，艾菁甚至恍惚，觉得那曾经百般温柔万千柔情的一双眼是他么？
挺直了脊背，站起身，绽放出最美的笑容，可艾菁知道，这时候的笑容是绝望之后的反击。
“我们怎么回事？我和谁？王天星么？他就是我的同学，我的朋友而已。你觉得我们过分？还是你看不得我痛苦的时候有人关心？”最痛苦的伤害其实就是相爱的两个人用一把利剑直捅心窝，说出这几句，艾菁也快痛得无法呼吸。两行清泪滑落脸颊，笑容却依然绽放在唇边。可屋子里的三个人甚至孟妍都觉得不忍再看，那子铭的心犹如刀割，仿佛亲眼看着一朵洁白的花儿从悬崖跌落，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我倒要问问，你们怎么回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非要成双成对的过来伤害我么？”终于大声的喊出来。望向那子铭，望向这个深爱挚爱欲罢不能却无从说起的男子。
“我……”那子铭有着不忍，却也百口莫辩。他不想这样，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看你，艾菁，今天好歹是子铭的生日，你就不能包容包容他，让他开开心心的过生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非得闹成这样！”孟妍看似劝解的几句话，终于让那子铭眼底的疼惜倏然而过，是啊，好歹我的生日，怎么还不能将就我呢？
子铭，子铭，子铭。她叫他子铭！只可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子铭，你们如此亲密，可想过要将我置于何地么？
心还在下落，什么时候会跌落谷底呢？揪心的绝望让艾菁的身子微微地颤抖。
“是，是我错。我不该说些不该说的话，是我耽误你了。对不起，那子铭，在你生日的时候让你不开心，你就当没有我这个人吧！”
抢过王天星手里的绢帕，夺门而逃。
“那子铭，你太让我失望了！艾菁绣了那么久才绣好的手绢，是送你的。可你怎么对她？你根本不配爱她！”
站在门口，想着此刻的艾菁该有多伤心，王天星冷着一张脸，即便是再动手，也豁出去了。
本来以为那子铭会再次举起他的拳头，可那子铭只是咬了咬牙，冷哼一声，摔门而去。那停直的腰背竟有着说不出的寂痛。
唯一掩饰不住喜悦的只有孟妍。
艾菁，我说过，你斗不过我的。
一丝冷笑划过唇边，夜空里的星星似乎都不忍再看，悄悄地隐藏到云层里。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月儿终于看不见了。早春的夜晚微凉，瑟缩在花苞里的小桃红蜷了身子也已酣然入睡。
西山脚下树影婆娑，夜风吹起刚刚舒展柔媚枝条的柳枝沙沙微响。
夜，静谧极了！
半山腰的一幢居民楼里，二楼的一家窗口灯火通明。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打破了夜的宁静。
那子铭一脸的不羁，大呼小叫地喝着酒，可是，谁都能看出他的不甘心不开心，眼底深深地痛楚让身边的人不敢提起话题，唯有跟着他随声附和。
“来，大哥，谢谢你！为了我让哥几个今天聚一聚，我高兴！我敬你，先干为敬哈！”一扬脖，一杯啤酒下肚，冰凉的酒水一泻而下，就像她的眼泪，有着苦涩有着决绝。
今天我生日啊！臭丫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重重地放下酒杯，又拿起一瓶酒。感情是借酒浇愁愁更愁。
老大和班副互相对视下，班副赶紧夺过那子铭的酒瓶，“我说老五，今天你生日应该开开心心的。来，酒慢慢喝，别着急。”搭上他的肩膀，用眼神直向孟妍递眼色。
“就是啊，子铭。咱们好歹在大哥家，就算是他爸妈不在身边，我们也不能太过分是吧！况且，为了她你值得吗？”试探着说出这些话，查看着他的反应，孟妍的心不知为何充斥着一种神秘的惊喜。一种难以言说的未知的惊喜。
这话刚一说完，原本放下的酒瓶再次被拿起，“我今天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哥几个可别不许。今天要是谁扫了我的兴，别怪我和他急哈！”擎起瓶子，对着嘴，咕咚咕咚喝下肚去。
没有人敢拦着他，班副狠狠地看了一眼孟妍，孟妍却好似一脸的无辜。
一瓶酒慢慢下咽，酒液顺着唇角滑落脖颈，两行晶莹的泪滴泪自面颊流至唇边，有着淡淡的苦涩和微微的咸。
电视里张雨生在声嘶力竭的唱着“天天想你，天天问自己，到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你，天天想你，天天守住一颗心，把我最好的爱留给你……”
“菁菁，你个臭丫头！你想气死我啊？”酒瓶一声脆响，那子铭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泪汩汩而流。
“老五，老五，别难过。没事，小丫头片子使小性呢！等事儿过了就好了……你是哥嘛，别和她一般见识哈！”
老大拍着那子铭的肩膀，轻声安慰。
“就是就是，你还不了解菁菁么？她也就是嘴巴犟而已，对你还真是好得没话说。我们哥几个都羡慕呢！”老九陈宏也在一旁笑着劝解。
“不是这么回事，我就觉得她……今天我打算叫她来的。可是，她……”那子铭抹了一把脸皱着眉头，想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们都知道什么啊？是艾菁那个丫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还屁颠屁颠的自以为是呢！是吧？要不，今天你生日，她就不该惹你生气。指不定是不是在脚踩两只船呢！”孟妍夹了一口菜，不紧不慢地说道。
“好啦，不说她了！哥几个开心点，我们今天不醉不归。来，小霞，孟妍，感谢你们两个女生到场，我敬你们！”端起桌上不知谁的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每次仰起头喝酒的时候，她的笑影就会浮在脑海。她含笑的眼眸，她撅起的唇角，她羞红的脸庞为何挥不去赶不走？
酒，全是苦涩的味道。
亲爱的丫头，你在干嘛？此刻也如我一样那么强烈的想念吗？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为什么应该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你却离我而去？
臭丫头，从此，我决不允许你离开，以后若是这样，决不饶你。
从来没喝过这么多的酒，以至于到了后来，所有人的脸都是晃来晃去的。恍然中，那条开满栀子花的山路是如此清晰，山腰上她的黑发如瀑，她咯咯地轻笑着，仿佛快乐的小鸟。
“哎，你干嘛那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瞪着大眼睛，那眼底纯净如水。
“菁菁，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眼睛有多好看？恩？有人说过吗？”迷蒙着眼神，望向对面的老二，抖抖索索的手已然将酒倾洒到了早已凉透的菜里。
“老五，你醉了！进屋里躺会儿吧！”老大扶起那子铭，夺过他手里的酒杯，朝卧室走去。
“我没醉，谁说我醉了！我还没喝够呢……哥几个来，再倒酒……菁菁来，菁菁……菁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依然是她的名字，却原来，她的好，她的坏，早已融入血液，缠绕纠结。
厅里，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该散还是继续喝下去。
屋里的人还是一个劲的念着那个名字，终于，轻微地鼾声逐渐响起。
孟妍端起酒瓶将自己的杯子倒满，咬着唇将一杯酒送入腹中。
在一片叫好声中，又倒了一杯。
那子铭，即便是我在你身边，你也要心心念念着那个臭丫头吗？
大家闷声不响的，你一杯，我一杯，终于杯盘狼藉。
夜已深了！
有几个晃晃荡荡地往学校走，老九和老大，就那么躺倒在沙发上。
孟妍仿佛是最清醒的那一个。
望着卧房里衣服已被敞开的那子铭，他健硕的胸膛微微起伏，在灯光下有着炫人的健康麦色。那宽厚的肩有力的臂膀是那么的俊美。
他的脸轮廓分明，英挺的眉毛即使睡着，也有着说不出的帅气与桀骜。
孟妍慢慢地走进屋里，顺手把门轻轻地反锁上。
脱衣服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心却从没有过的坚决。
钻进被子里，肌肤和他胸膛相碰的一瞬，孟妍一阵颤栗。
反身拥住他的臂膀，脸贴近他的胸膛。就这样，能够这样就好。
那子铭一个翻身，嘴里嘟哝了一句“菁菁，宝贝……”紧紧地，紧紧地拥住了身边柔滑的胴。体。
窗外，星星透过窗，微微闪着淡淡的光。
初春的阳光透过窗照射在墙上，树影婆娑，有着盈盈的生机。
艾菁揉了揉还是有些沉重的脑袋，努力睁开眼睛。眼皮紧巴巴的，不太舒服。
“一定又肿成桃了！”嘟哝了一句，艾菁翻个身。
真的不应该，不管怎么说，昨天是他的生日，我不该使小性子让他不开心。就算是有哪里不对，我也应该等过了之后再兴师问罪嘛！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艾菁就是这样，总会为自己在乎的人设身处地着想，她就没有想想自己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她若是知道这一夜让她从此痛失相爱的人，她若是知道这一夜她终究用单纯换不回相恋的时光，那么，她就不会在日后的岁月里伤心欲绝。
她更不会在明媚的夏日海边，拒绝她一直怨着念着恋着想着的那个人。
可是，时光能够倒流么？
睡不着，也不想睡。春光里，小鸟还是不知忧愁的唧唧喳喳。阳春三月，充满希望的美好。
索性，翻身下床。倒些凉水在脸盆里，把毛巾浸润，轻轻拧干，敷在眼睛上，仰卧在床。
手在枕头下摸索，那块手帕安然的叠在那里。
还是要送给他的，本来就是为他生日绣的嘛！也许自己真的不该那么敏感，毕竟，这两年来，他对自己那么那么好。不论什么都为自己着想，时时处处都惦记着，就冲这一点，也不该那么说他。
可是，孟妍……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最烦纠纠缠缠含混不清了！
皱着眉，使劲摇摇头。
好吧，好吧！起来，找到他把手帕送给他。
艾菁拿下眼睛上的毛巾，用凉水长时间地拍拍脸，感觉肿胀得轻些了。穿好衣服，梳好头发，几步跑到门口。
刚要拉开门，又拍拍脑袋，紧跑几步来到床铺前，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出手帕，轻轻地放在衣兜里。
二楼，男生宿舍。艾菁站在走廊拐角处。
从上学到现在，从来没去过男生宿舍。走廊静悄悄的，周日的一大早，好似所有人都在睡懒觉。
希望能够看到一个熟识的人问一声，又怕被人看到不知道该怎么问。
就在艾菁踯躅之际，老九陈宏和老大晃晃荡荡的从外面回来了。
“哎，菁菁，你怎么在这儿啊？”陈宏有些意外，望望走廊又看看艾菁。他发现，她的眼睛肿肿的，就算是极力掩饰的笑容，也难掩那份憔悴。
“哦，我在……我想知道他醒了没有……”咬着嘴唇，艾菁浅浅的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