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贵川吩咐完以后,一个村民把手电筒往胳膊底下一夹,撸起袖子,往手心里面‘噗噗’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朝着那囤子走去。
我心里面大急,晨晨就在那里面,如果被他们发现,那就麻烦了,该怎么办?没别的办法,只有我暴露自己,引这些混蛋来对付我,他们才会放过那囤子,晨晨才会得救。
最近经历了很多事,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莽撞了,心智也有所提升。就在我张嘴正要叫喊的时候,忽然间想到,孙贵川这个老鬼奸滑的很,他知道我和聂晨在一起。如果只我一个人被发现,他会想聂晨去了哪里,继而就会想到,我一直躲在这树上,直到他命人去搜那囤子,我突然叫喊出声,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可以通过叫喊来引起他们注意,那我应该怎么办?这时候,那个村民已经走到囤子跟前了。囤子太高,他个子矮,够了两下够不到盖子,左望右望的寻找垫脚的东西。
孙贵川重重的出了一口气,没好气儿的说:“你就那么蠢,不会跳起来够吗?”
眼见那人要跳,没工夫考虑了,我急忙脱下自己右脚上的鞋子,往下面的扔去。
鞋子落地,发出‘扑踏’一声,在这寂静的院落里,听着格外响亮刺耳。
众人都吃了一惊,齐刷刷的看过来。
“树上有人!”
随着一声叫喊,五六支手电筒冲着我照了过来。
我心里面急转着念头,如果我从树上下去,轻而易举就被他们给擒获,孙贵川肯定会起疑心。我也不能用逃走的方式引开他们,不然孙贵川看到只我一个,难保不会留两个人在这里搜聂晨,其余的人去追我…
想到这里,我用力在落脚的树杈上一蹬,往房顶上扑去。
“抓住他!”孙贵川吼叫。
我这一下力道很大,落脚的时候把房顶的瓦片给蹬脱了两个,滑落地上,‘砰砰’摔的粉碎。
“妈的还跑!”
我心道,干脆就来个将计就计。我作势要往屋脊上爬,脚用力一蹬,把瓦片又给蹬脱了一个,我假装没站稳,跟着瓦片一起从房上滑下去,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的并不重,但我装作爬不起来,两个村民扑过来,按住了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把他架起来!”孙贵川喝道。
我被架起来以后,孙贵川用手电上下把我照了照,冷冷的问:“怎么就你一个,那个妮儿呢?”
一个村民用胳膊肘在我背上捣了一下,“她人呢?”
我冷冷的看着孙贵川,说:“她才没我这么笨,居然不小心被你们给发现了,逃也没逃掉,还落在了你们手里,她应该早就跑了…”
我这么说是为了告诉囤里的聂晨,我是故意落在他们手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她。聂晨那么聪明,应该一听就懂。只是我怕她见我受制,冲动之下从囤里跑出来,那我所做的这一切就白费了。还好,囤里没任何动静。
孙贵川狐疑的把我看了看,然后看向我的那只鞋子。我生怕这老鬼想到什么,不给他任何思索的空隙,叫道:“你们要干什么?还不把我放了!”
“放你?”孙贵川回过头冷笑,“说,那个妮儿在哪里?不说的话,就把你手指头剁几根下来!王三儿,去找把刀来!”
我心想,眼下要做的,是把这些混蛋从院子里引出去,给聂晨制造脱身的机会。
“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我嘴上大声的叫,整个人却做出一副怯懦的样子,身子往下缩了缩。
“有什么不敢?去找刀来!”孙贵川吼叫。
一个村民起身要走,我连忙道:“别别别…我,我说就是了…”
“******,立马变狗熊了!”一个村民说。
“快说,她人呢?”孙贵川问。
“她在…她,我带你们去找。”
孙贵川冷冷的把我看着,“你要是敢玩儿什么花样,就把你小子的皮给剥了!…把他的手给我捆了,走!”
在孙贵川的指挥下,那些村民找来绳子,牢牢把我的手反绑住,押着我往外走,出了大门,走没多远,孙贵川忽然停了下来,“等等。”
我心里面‘噔’一下,这老鬼要干什么?
只见孙贵川朝那座宅子望了望,冲着两个村民摆了摆手说:“你两个,再进去那院子里搜一搜,那玉米囤子也别放过…”
这个老鬼还是起疑心了,怎么办?晨晨应该从那囤子里出来了,可是那院子就那么大,她又能躲去哪里?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得静观其变。眼看着两个村民进了宅子,我的心悬了起来,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好一阵,两个村民走了出来,“没有…”
我暗暗松了口气,心说,也不知晨晨躲在了什么地方,居然没被找到。
孙贵川皱眉冲我看过来,“那个妮儿到底在哪里?”
“我说了带你们去找。”
“快走!”
孙贵川怕有诈,把守在胡同口的那些村民都给叫上了不说,还另外叫了一些人过来。我心说这样倒好,没人把守胡同,晨晨就可以脱身了。
我故意带着这帮人在村子里大兜圈子,村里到处都黑乎乎的,今晚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我边走边胡思乱想。
转了大半圈,孙贵川终于没耐心了,“她人呢?到底在哪儿?”
“她在…”
一个村民给了我一脚,“你******是不是故意带我们兜圈子?”
我横了他一眼,把腰往上一挺,“是又怎么样?”
“******…”
“剁他手指头!”另一个村民说。
“来呀!”我冷笑着说:“老子改变主意了,不带你们去找了,有本事就剁吧!”
“好哩很…”孙贵川脸上的肉跳了几跳,“给把刀给我!”
一个村民递给他一把砍柴用的刀,孙贵川把手电交给他,掂量几下那刀,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我冷眼看着他,一动不动站着。走到我跟前,孙贵川上下把我看了看,“我再问你一遍,那个妮儿在哪里?”
“不知道。”
“那个姓张的跟那老头儿呢?”
“无可奉告。”我一字一顿的说。
孙贵川‘哼’了一声,“比******茅坑石头还硬,老子给你放放血,看你还硬不硬…”
说着,他把刀缓缓的举了起来,我面无惧色的看着他。
“不说,我就给你几刀…”
我一言不发。
“川叔,剁吧!”一个村民说。
孙贵川举着刀,冷冷的跟我对视了足有一分钟,忽然,他把刀放了下来。
“不急着整他,反正他也跑不掉,有他个小子在我们手上,就算那姓张的跟老头儿过来了,也不敢怎么样。至于那个妮儿,先不管她。眼下庙会要紧,把这小子押过村席那里去,看牢实了…”
来到村席那条街,只见第二拨人已经吃完了,正在撤盘子。村长牵着他小孙子的手,站在那坡上。先前我在房顶上看到的从远处过来的那四个鬼东西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望了一圈也没望到。
第三拨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剩菜残羹刚一撤走,便迫不及待的轰轰隆隆涌坐了过去。
孙贵川上到坡上,边用手往我这里指,边说着什么,村长连连点头,频频的看过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夜渐渐深了,刮起了大风,老树摇摇晃晃,‘咯叭咯叭’的响。不时有纸物从纸扎堆上翻倒下来,孙贵川便叫喊着命人扔上去。我想,晨晨肯定也已经过来了,只是不知道躲藏在了哪个地方。
终于,第三拨人吃完了。孙贵川命把席桌撤了,除了看管我的一帮人以外,其余村民全部聚集在了村支部斜坡的底下。
孙贵川两手叉着腰,望了一大圈,咧着嗓门儿道:“吃也吃完了,虽然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是嘞,我还是要嘱咐一下,等下去拜庙,都规矩一点儿,别惊扰触怒了山神爷,都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啦…”
这么多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声势挺浩大。
“行啦,走吧!”
孙贵川走下坡,命人扛了纸扎当先开路,村民们扶老携幼跟在后面,我被押着走在最后,浩浩荡荡的朝着那山神庙进发而去。
这哪里是什么庙会?简直就跟出殡一样,除了纸扎被风刮的‘呼啦啦’响声,便是人群的脚步声,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大半夜的,挺瘆人的。
远远的,望到了那座山神庙,像一个巨大怪物一样,盘踞在山上。庙里没有光亮,到处都很黑,但我的眼睛却能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来到庙山底下,村民们沿着路道排列开,中间留出一片空地。孙贵川命人把那些纸扎堆在空地上,点着以后,‘噼哩啪啦’燃烧起来,越烧越旺,熊熊的火光映天,纸片带着火星到处飞舞,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热量。
烧了近半个小时,火才逐渐弱下来,直至熄灭。孙贵川登上庙山,站在庙门口,冲下面一挥手,“准备拜山神爷啦!”
那些村民轰轰隆隆跪了下去,包围我的那些村民,其中一个说:“你也跪!”
“老子凭什么跪?”
两个村民按我肩膀,按不动,放弃了。
“不跪你就蹲着,不然把你******腿打断!”
我心说,蹲就蹲,要是让我也给这庙里的不知是个什么鬼东西磕头,那是想也别想。
这些村民一个个就像泥雕一样,黑压压地跪到了一大片。待他们都跪下,孙贵川也转身面对庙门,跪了下去。整个场面,就像是电视里拜皇帝一样,我越看越觉得惊奇,实在难以相信,现实当中居然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大半夜的,一整个村的人像是发神经一样,对着一座庙跪拜。
“一拜!”
孙贵川的声音传下来,被风一吞,显得闷闷的。他叫完这一声,当先往前一趴,那些村民学着他,像是一个个被推倒的木桩,齐刷刷拜了下去。每个人的额头都贴住地,他们这一拜,就我一个人蹲在这里,显得很突兀。
这一拜持续了足足两分钟,一点动静没有。我正在担心这些人是不是都死了,庙山上的孙贵川把身子直了起来,众人也跟着起身…就在此时,我骇然发现,整个场面发生了奇异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