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被请进省刑侦部,张兴明显与上次的嚣张相比,多了一丝不安和恐惧。
陈天然和蒋峯坐在审讯室等待着对方的自白。
或许是还有一丝的侥幸,张兴依然沉默着。
陈天然撇着嘴讥讽的笑笑,调转台灯朝张兴的方向照过去,将所有的物证检测报告从张兴的头顶一抛。
灯光照在张兴的脸上,罪犯脸上的狰狞与无耻完全曝光,令人不齿。
白色的物检报告像是雪花一般,缓缓落下。
一张报告飘落在张兴的脸上,他捡起来看看,发现自己看不懂,揉成一团扔在一边。
“怎么,看不懂啊?”蒋峯用笔敲敲桌面,解释道:“这份报告说明了,你自己库房里的假发在权英的梳子上出现过。现在你还坚持你和她没有关系吗?”
听到这样的话,张兴脸色一变,双拳握紧又松开,下意识在裤子上磨来磨去,不知所措。
“张兴,听我一句劝,出来混迟早要还,你觉得你这样拖下去有用吗?我们既然能查到权英的梳子上有你的假发,那么你装扮权英离开的监控视频,我们从权英的家里出门一家一家查,总会查到的。”蒋峯一脸郑重:“你现在有李雪的信任,你觉得当我们将这些证据交给她的时候,她是不是还一如往常的支持你?”
蒋峯话音未落,陈天然在旁边突然拍了一下桌子。
嗵的一声,将原本表情木纳的张兴,吓了一跳。
在灯光的照耀下,张兴嘴角颤抖,看看蒋峯又小心翼翼望着陈天然。
“早说,给自己一个解脱吧。”
蒋峯和陈天然相视一眼,将笔扔在桌面,重重的靠在椅背上等待着。
张兴抬起头干涩的嗓子里挤出一个字。
又是一阵沉默。
“是我做的。”
蒋峯和陈天然的手在桌子下面偷偷握握,表面两人都波澜不惊的等待着张兴的情绪爆发。
“你们告诉李雪吧,是我杀的……我……爱她。”张兴说完低下头,抹抹自己的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受了委屈的情圣。
张兴是去年来到这座老式小区做看门人。
院子里住的都是一些老年人,每天早晨五点多是院子人最多的时候。
张兴每次夜里帮人拉货,凌晨刚刚睡着,就被门口跳舞的大爷大妈吵醒。
休息都不好,也就没有再想其他有的没的犯罪倾向,连幻想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像幽灵一般,在院子晃悠但是没有做任何奇怪的事情。
直到他神经衰落好几天,再一次的,凌晨五点,比闹钟还准时,自己住的门房旁边,又想起了广场舞的音乐。
张兴随意的套上衣服,直接拿了一把刀冲了出去,就往大妈的音响那边砸。
忽然看到队伍最前方正在跳舞的李雪。
虽然李雪年纪不小,但是依然保持着青年人的精神状态,对世界充满好奇和无辜的眼神。
四目相对……
张兴心里被对方如水的眼神融化,装作是在做早饭,转了一圈又回房了。
等到广场舞跳完之后,李雪和几位大妈一起来和张兴打招呼,毕竟刚刚张兴冲出去时的凶神恶煞,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李雪和几位大妈也退了一步,承诺自己以后注意时间晚一点,声音小一点。
和李雪坐在一起静静听着她的声音,令张兴神魂颠倒。
自此,两人算是相识。
“在权英没有回来的那一段时间,我真的就是李雪的男朋友。送她出去买菜,接她从车站回来。偶尔晚上她做饭多了点,就送下来我们一起吃。”
“李雪只是当你是好朋友,会不会是你自己幻想过度了?”陈天然忽然想起:所有的案件发生,都源于凶手对于自己的幻想不再满足且希望化为现实。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感情,张兴愤怒的双手拍打着桌子,凶狠地望着两人:“她将自己家的备用钥匙都给我了,还说对我没有意思吗?!”
此时,审讯室外,翟翌晨陪伴着李雪,听着里面张兴的自白。
听到张兴的误会,李雪望着翟翌晨,苦笑着摇摇头。
“就算不是男女朋友,我也和李雪形成了很好的工作关系。”张兴哼哼,随即回忆起了那段时间,不由得长叹一声:“自从权英回来之后,她把一切都毁了。李雪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权英身上,她中午吃什么工作找哪里晚上几点睡……李雪完全没有时间和我说话,也害怕被权英发现她和我是朋友。我是外人吗?不能啊。”
翟翌晨站在门外,偷偷望着李雪的表情。
果然,听到这样的话,李雪倒退一步,难以置信捂住了嘴巴:“我……”
“所以我想,要是没有权英就好了。”
“要是可以回到过去就好了。”
“我知道李雪将房间的备用钥匙放在哪里。”张兴偷偷一笑,像是做了恶作剧没被发现的小孩。
回忆起作案过程,他的情绪开始亢奋起来,抖着腿舔舔嘴唇,双手在裤子上摩拳擦掌,迫不及待道:“那天晚上我知道李雪在外地不在家,我就用钥匙打开房门,从李雪的房间拿了一块枕头,将枕头压在了正在睡梦中的权英脸上。等到权英不再挣扎,我用剪刀将她的脸划烂,我一点都不喜欢这张和李雪长得相像的脸。最后把她拖出去,放在我的货车里。”
听着张兴的叙述,门外的李雪浑身发抖,泪流满面。
翟翌晨于心不忍,试图将她扶着先离开,却被李雪推开。
李雪努力平和心情,颤抖着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呜咽着声音:“我要听,我要我的耳朵不漏过关于我女儿的一句话,一个词。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蒋峯这才明白枕头上的血痕是什么原因。
“其他所有的东西都和尸体在一起放在货车里。我早就在之前找的一个小树林挖了一个坑,将她扔了进去。”张兴说着挠挠脑袋懊丧着:“早知道就应该细心一点,我真没有发现枕头掉下来了。”
在场所有人一脸严肃,没有说话。
“我将她扔了以后吧,又回到了李雪的家里。我穿上权英出门上班穿的衣服,戴上假发和帽子,装作她离开家的样子……”
说到这里,张兴声音小了下来,偷偷望着蒋峯不再说话。
“怎么不说了?继续啊。”看到张兴说到关键不再说话,陈天然在旁边,敲敲桌子。
“我习惯的出门前梳了一下假发。”
后面的事情,已经无需多提。
门外响起李雪凄惨的哀嚎声,陈天然和蒋峯立刻出去帮着翟翌晨将李雪送离这里。
“是不是李雪?是不是李雪?!”
听到哭喊声,张兴站起来,挣扎着也希望跟出去。
看守人员站在旁边,牢牢抓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坐回座位保持安静。
“不!不!不!”张兴瞪圆眼睛青筋突显,愤怒的站起身用拳头狠狠的敲击着桌子,狂吼道:“都怪你们!都是你们要让她来!你们伤害了我的爱情!你们都是坏人!见不得我好!我要告你们!我要投诉你们!……”
“李雪!李雪!你听我解释啊……”
整个走廊回荡着张兴的呼喊,原本听他说话的那个人,却早已不在。
李雪在另外一间办公室哭喊着已经崩溃。
找不到,至少还有一点希望。没有证据,至少还有一点希望。
听着张兴没有感情的叙述,得知女儿已经离自己远去,李雪忽然之间像是老了几十岁。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李雪鼻涕眼里落在衣服上顾不上擦,只是失魂落魄的叨念着这句话。
下午,在蒋峯带着其他人跟着张兴来到抛尸地点。
“就在这里。”张兴指着一处明显最近被折腾过的土坑道。
翟翌晨和陈天然一人一个铲子,开始铲土。
李雪从围观人群里走进来,跟着两人一起铲土。
大家奇怪,此处并不是热闹的地方,这次的工作也没有提前公开,难道李雪一直在跟踪大家吗?
“我叫来的。李雪很关心女儿的下落。我都是要走的人了,不如帮帮她吧。”
听着张兴故作善良的话,在场所有人心里强忍想要呕吐的欲望。
正准备干活,张兴又有了问题。
“我听说尸体腐烂挺可怕的,我能不能坐车里等啊?”
蒋峯深吸一口气,狠狠闭上眼睛,要不然真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陈天然,带他回车里。”
铲了一阵,大家开始用手指和刷子刨土。
一丝黑色的头发露了出来。
李雪愣了愣,立刻加快速度。
眼泪和鼻涕吧嗒吧嗒落在土里。
一群麻雀拍打着翅膀从天空飞过。
在场所有人感受到一阵寒意。
整个世界像是安静了。
一声尖锐的女声划破天际。
张兴和陈天然坐在车里。
听到女声,陈天然下意识往车窗外埋尸地点望去,一脸担忧。
张兴听到声音,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闭上眼睛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