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是深夜,鉴证科的灯光却亮如白昼。
陈曦的手指按下音响播放键,轻柔的音乐缓缓将现场的枯燥稀释,大家更容易投入精力。
大家都没有回家,而是有条不紊的将现场找来的证据一一记录并且开始鉴证。
所有的证据在鉴证出有用之前,看起来全都是生活垃圾。
靠近门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排泡好的方便面。
陈曦拿着枕头觉得好奇: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在院子里出现,还被人埋在了树下?是凶手将受害者带到树下让她在那里休息一阵,然后将她扛起来?还是压根这是受害者早前的恶作剧?
忽然办公室飘来咖啡的香气。
难得一天的疲惫此刻消散了些,他背对着门口笑道:“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加班吗?”
翟翌晨将咖啡放在泡面旁边,靠着门一脸垂头丧气:“这一次我们什么劲都使不上,只能全靠你们了。”
休息时间,翟翌晨才将案件目前的进展和大家通报。
“受害者和家人社会关系非常简单,最近没有被扯进任何冲突,也没有发生任何经济纠纷。这起失踪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受害者和男友私奔,却没有证据。我又怀疑是不是被人在回家路上抢劫或者出了什么事,我和全市的医院联系过,没有任何无名伤者送伤的记录。这更让我担心。”
说到这里,翟翌晨长长叹了口气。
翟翌晨说的,也是陈曦最担心的。
他将泡面犯下,喝了一大口咖啡又回到了操作台前。
他仔细观察,根据枕套上的折痕,像玩折纸游戏一般,用各种自己能想到的方法折叠,看是否会出现这么样的图案。
翟翌晨在墙角,安静的等待着陈曦的发现。
就在她打了个哈欠,准备挠挠脑袋准备先回家休息的时候,陈曦的动作停了下来。
还真的被陈曦在枕套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血印痕。这条痕迹非常淡。在提取这个痕迹之后,陈曦用染料增强剂检测周边的隐秘痕迹。
增强剂与血液中的蛋白质发生了反应,像是参与了一场魔术,印记以及其周边的很多看不见的纹路细节全都显现出来了。
陈曦长吁一口气,为这些痕迹拍摄微距照片,将其送去做隐秘痕迹检查。
剩下的就等待其他同事的跟进了。
翟翌晨跟着陈曦出了单位门口,望着天上高高挂起的月亮,陈曦伸了伸懒腰回头冲陈曦感慨。
“希望明天结果出来,这条痕迹可以将受害者和什么人联系,至少我们也有查案方向。”
陈曦点点头,为自己点了一支烟:“我以前发现过的血痕,最终都被证明是被害人的。因为被害人离这些枕套最近,她们通常会挣扎,试图将枕套推开,保护自己正常呼吸。发现痕迹当然最好,不过……”
说到这里,陈曦的脸上依然愁云密布,他长长吐出一口烟:“以我的经验和运气来看,这很可能是她的手印。我们还得回去寻找其他证据。”
第二天一早,翟翌晨刚刚踏进办公室,准备出去法证处取报告,却和匆忙进来的陈天然撞在了一起。
“怎么了?这么着急?”翟翌晨揉着鼻子问道。
陈天然举着报告一脸惊喜道:“这个案子破了!”
“什么?”听到他的话,蒋峯从屋里大步出来,一把接过陈天然手上的报告。
“法证处的痕迹分析员刚刚给我打电话,我们在枕套上找的印记确定是一枚指纹,而且和看门人张兴的指纹一致!”陈天然兴奋道:“终于不用等着检测其他东西了,蒋队,包谷米还在院子门口监视张兴,我现在申请拘捕。”
蒋峯皱着眉头仔细看看报告,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抓捕张兴的过程非常简单,当他看到黑衣人朝自己走来的时候,没有任何挣扎,乖乖跟着上车。
只是上车之后,他才一脸无辜道:“你们抓我干什么?”
“张兴,还装傻?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陈天然义正言辞道。
审讯室的灯光照在张兴的脸上,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的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陈天然一开始就知道张兴曾经被作为失踪小女孩案的关键人,很可能这起案件查了一整,都无法将他和受害者联系上。
张兴一脸惶恐,坐立不安举起了被铐起来的双手:“我是冤枉的啊,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没做?!你没做我们一到你怎么就乖乖跟我们走了?!”
陈天然和蒋峯坐在张兴对面,想起曾经的未了案件,陈天然此时依然义愤填膺。
“我……”张兴张张嘴,又叹了口气:“我也是想尽一个邻居的责任。我以为你们请我来是帮着看看有没有我见过的陌生人进出李雪的家里。”
“李雪?”蒋峯眼皮一抬,尖锐的望着他:“你和李雪的关系很好嘛?”
“唉。”张兴叹了口气,手掌重重拍打在自己的腿上,别过脸像是回忆从前:“你们也知道,像我这样的开门人,平时都是大家可怜和排挤的对象。但是李雪不是的,她很善良,偶尔会给我一些她不要的东西也很关心我冷不冷饿不饿。”
“切,这不是还说明她在可怜你。”陈天然不忿,撇撇嘴道。
“是的!”张兴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审讯灯颤了颤,眼神凶狠:“我就是喜欢她可怜我,至少她的可怜让我很舒服!”
看到张兴明显的情绪波动,蒋峯和陈天然互相点点头交换了眼神。
“你和李雪关系好,所以你就杀了她女儿,好让你俩可以二人世界对不对!”
“没有!我不会杀人的!”张兴委屈不已,脸颊通红伸长脖子辩解道。
“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做?权英失踪的那段时间你在哪里?”
“我在上班,大家都知道……”
“你上的班时间自由,什么时间离开没有人能看到。你不承认,就是李雪咯?”
嘭……
审讯室安静下来。
张兴胸膛起伏,眼睛瞪得通红,大喘气望着陈天然。
如果不是手铐阻拦,他几乎要上前打陈天然。
蒋峯站起来点了支烟,慢慢踱步到张兴身边,将烟递给他。
淡淡道:“我们发现在院子树底下埋着的枕套上有你的指纹,你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告诉你!”陈天然激动地站起来:“一切和几年前一样,你在半夜将权英袭击,将她带走杀害。你知道第二天不就李雪会回来,就连夜将权英的枕套埋在院子里,坐在院门口享受着李雪因为女儿离开而受的煎熬。这个时候你再趁虚而入……”
“够了!”
陈天然正说着,忽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李雪走了进来。
她没有接触张兴的目光,而是望着蒋峯,愤怒指责道:“这就是你们查案的方法?!找不到我女儿就查我周围的人?!你们太可恶了!”
“可是……”陈天然张嘴想要辩解,却被对方打断。
“我明白张兴曾经不光彩,但是人谁无过?至少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我可以保证,他没有害过人。”
“啊?”陈天然一脸疑惑,他指着张兴道:“你是说张兴?”
“李女士,我们在昨天发现的枕套上,找到了张兴的指纹,他到现在都没有解释原因。”
蒋峯像是在欣赏一出好戏,不紧不慢道。
李雪微微一笑:“你们做黑衣人的,就喜欢看案件中的人们狗咬狗,对吧?张兴,你怎么解释?”
短短的几分钟,对于张兴来说,足够了。
他低垂着眼睛,不敢看李雪。
“我都说了,除了李雪以外,大家都排挤我。我有时候就在院子里到处转悠,寻找我可以利用的东西。权英失踪的那几天我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捡到了这个枕套,但是我发现枕套湿湿的,就扔掉了。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碰上的。”
“你们满意了?”李雪望着蒋峯:“那还有其他要问的吗?如果没有我要带走我朋友了。”
“你……”陈天然站起来,试图阻止李雪的嚣张。
蒋峯抬抬手阻止了他:“既然如此,确实没有借口再将你的朋友扣留。陈天然,放人。”
“对不起蒋队,受害人的母亲李雪今天中午过来咨询案件进展,我去卫生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找到审讯室了。”
翟翌晨站在办公室里,望着蒋峯的背影低头道歉。
“蒋队你信我,如果是第一次我相信,但是张兴的周围不是第一次发生失踪案件,我觉得他和此案脱不了干系!”这一次,陈天然堵上了自己刑警的感觉,坚持张兴就是犯人。
“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李雪坚持张兴没有问题呢?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吗?”就算贵为犯罪心理学的专家包谷米,这一次也摇头解释不了李雪的行为。
“是斯德哥尔摩症候吗?”翟翌晨好奇道。
蒋峯苦笑着摇摇头:“有一些人,会将自己的固执和自己的见识混合在一起。一个长时间受人敬重的学者,本身对我们长时间案件没有进展而不满,发现我们将矛头竟然指向了她的朋友。如果是真的,以李雪的性格她会愧疚至死。如果是假的,说明她的第六感是对的,我们黑衣人真的是废柴。所以,除非有非常非常严谨的证据来证明,否则她都会对待我们像对待学生一样,指手画脚言辞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