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在家吗?我们是刑侦队的。”蒋峯来到门口,敲敲门道。
巷子里还有一些孩子们嬉闹玩耍,看到两位黑衣人前来,便好奇地拉扯着翟翌晨的衣角:“你们是来抓僵尸的吗?”
“不是的。去玩吧。”翟翌晨挥挥手,示意他们自己去玩。
一个肉嘟嘟的小男孩停下来推开门转身冲他们道:“你们是来找我哥哥的吗?”
蒋峯他们进门之后,经过小小的天井,里面的房间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有人吗?”蒋峯和翟翌晨两人对视一眼,大声了些。
“谁啊?”不多时,正对着两人的推拉门打开,过去香港武侠片的声音传的更清晰了些。一个穿着背心的中年男人望着两人道:“黑衣人?你们又来看傻憨?”
未等两人说话,对方从头到脚打量翟翌晨一番:“没带什么东西吗?”
“哈?”翟翌晨一脸茫然。自己从来没有希望可以获得什么感激涕零的回报,但至少对于自己孩子身上发生过的事关心一些,而不是这样无动于衷吧。
未等翟翌晨张嘴继续说话,蒋峯拍拍她的肩膀。
“我们只想来看看孩子,如果你忙的话……”蒋峯扬扬下巴示意里面正在播放的电影:“你可以继续。”
“我带你们去,”肉嘟嘟的小男孩跑到两人前面,指着二楼的房间道:“哥哥他在楼上。”
翟翌晨推开门,小小的房间里只放着一张床和桌子。
屋里昏暗潮湿,没有开灯。
巧克力坐在床上没有说话,没有动。
“巧克力?”翟翌晨慢吞吞走进房间,坐在了床边。
蒋峯和小男孩站在门口,没有进屋。
巧克力缓慢的转过头,看了翟翌晨很久,听着声音很熟悉,但是眼前这个人的模样,自己实在是记得不太清了。
他歪歪脑袋好奇的望着她。
两个人面对面,都没有说话。
迟疑了很久,巧克力冲翟翌晨伸伸手,靠在了她的身上。
从巧克力的家出来的时候,肉嘟嘟的小孩跟在蒋峯身后。
“你们什么时候带走他啊?”
蒋峯转过身,难以置信的指指里面,蹲下来望着他:“你是要让我们将你的哥哥带走吗?”
肉嘟嘟点点头:“他和我哥哥长得一样,但他不是。他看起来令我很害怕。”
蒋峯望着纯真可爱的小孩子,叹了口气:“哥哥只是有点累,你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你们还会再来吗?”
蒋峯和翟翌晨两人面面相觑,翟翌晨勉强忍住痛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钱交给他:“你把这个给你妈妈,只要你每次考试都在90分以上,我会再来看你的。”
“笨憨……笨憨……”电视的声音结束了,孩子们的父亲又开始喊道。
“嗯嗯,那我回去了。”肉嘟嘟的孩子跌跌撞撞的往家里跑,踮起脚尖关上了门。
回家的车,总是开的特别快。
翟翌晨坐在车里望着窗外不停倒退的树木,不由自主的叹气。
“这个是那些孩子们中恢复尚好,年纪比较大的孩子,他写的经历。”看到翟翌晨难过,蒋峯从后座位找到文件,交给她看。
“我叫阿德。今年十岁。我只记得我被医院的工作人员使劲按在担架上,带到大厅那边的某个房间。他们用一块破布塞在我的嘴里让我不能说话。在那里我见到了很多人,其中有院长。院长用冰凉的诊断器贴着我的胸口听了一会儿,就说我有精神分裂。然后他们就开始电击。”
“他们将电击叫做电休克医疗,ECT。”蒋峯一边开车一边补充道。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在一个黑兮兮的房间醒来。那里沉闷的天花板看起来像天一样高,巨大的窗子上布满了整个城市的尘沙。肮脏发愁的床垫让我觉得想吐,而那张看起来被很多人使用过的有橄榄色污迹的毯子让我整晚都紧张战栗。”
“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很多时候,我能见到另外一个男孩也会在这间房里,他看起来瘦瘦小小,但是从来不说话也不动,可是我怀疑这个是我被点击的时候幻想出来的另外一个人。”
“为什么我会受到这样的惩罚?我做错了什么事啊?”
在那个漫长而严酷的冬天,阿德已经非常明白星星保育院的流程。只要早晨没有早餐,阿德就会挣扎尖叫着拖回房间,在那里会有很多医生对他进行一次又一次的电击实验。冰冷的皮带将他捆在病床上,上下牙间塞上一个橡胶物体以免咬掉自己的舌头,最后电线圈会连接在他的太阳穴上。一旦开关打开,一股股电流就会通过他的大脑,引发剧烈的痉挛和抽搐。
治疗结束的时候,病人发生失禁,骨折或者主要关节脱臼,并伴有剧烈的头痛幻听幻视以及记忆丧失。
“我要是死了就好了。”
翟翌晨看完这些文件放回文件夹里,将车窗打开,迎着风吹干自己眼角的泪。
“我应该……在坚持一段时间,找到幕后黑手……”
“你将所有的孩子救出来,已经很勇敢了。”蒋峯握着翟翌晨的手,安慰道:“虽然恢复的过程很漫长,也并非幸福,但至少有希望,就有未来。”
心中明白对方说的没错,翟翌晨的眼神落在自己被对方紧握的手上。
“呀……”
她立刻抽回手,撇撇嘴不愿意对方触碰。
“刚刚还答应我做女朋友的,现在利用完了就甩我了?”
翟翌晨别过脸,没想到用力过猛,肋骨又痛了起来。
“没事吧?”蒋峯看到对方脸色变了,立刻将车停在一边关心道:“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
翟翌晨皱着眉克制自己摇摇头:“不用了,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汽车停在了翟翌晨家的小区门口:“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翟翌晨下车转过身,脸色苍白道:“按照你的时间来算,今天我们已经过去三秋,现在我们正式分手。”
“啊?!……”蒋峯趴在车窗冲对方喊:“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可以,告诉我翟翌伟的下落,至少他为什么失踪。”翟翌晨站在车门前安静望着他。
“这……我也不知道啊……”蒋峯想要解释,没想到后面已经有车开始按喇叭。
“这次你都告诉我了,为什么翟翌伟的不能告诉我。”
“这怎么一样呢?”蒋峯冲翟翌晨招招手,示意对方先上车自己好慢慢解释:“你先上车再说。”
没想到忘记了,翟翌晨从来就不是听从自己命令的人。
蒋峯想要停车,没想到手机又响了起来。
翟翌晨冲对方呶呶嘴,耸耸肩,转身回家了。
“包谷米?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蒋峯一时要接电话,一时要注意后面的车,已经完全无法估计翟翌晨了。
他只能捂着话筒道别:“翟翌晨,你给我等着……”
“蒋队,你让我调查李苛这个名字,我查过了,我国符合你描述的李苛,有32个。年龄,还有身高,还有学历。我们怎么继续查下去啊?”
蒋峯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等待着红灯。
“我觉得……”调查一度失去了进展,令蒋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包谷米,你在心理学方面是专家,我总觉得这个李苛非常奇怪。他既帮助我们,又在最关键的时刻戛然而止。”蒋峯抿着嘴一边将车拐了弯,叹了口气:“我甚至有的时候怀疑,他是卧底。但如果真是的话,为什么不给我们留下更多的线索呢?”
“蒋队,从我们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你说的只是可能。我并不建议。”
“对了,开门人还有薛刚呢?”
“他们也消失了,我已经和他老家当地派出所联系过,只要有消息让他们立刻和我们联系。”包谷米早已预想到蒋峯的想法。
蒋峯打开收音机,听着舒缓的音乐让自己轻松下来:“包谷米,案子已经结束。你将资料发给我就可以放假了。”
“好。”包谷米听到蒋峯那边语气温和许多,也准备挂电话:“那……”
蒋峯心中那一点点的可能性被包谷米压制,他叹了口气点点头:“你说的对,如果真的是他,看到翟翌晨,他不可能如此自制。”
汽车缓缓在路边停下来,蒋峯打开车窗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香烟的味道慢慢填满车厢,也慢慢填满蒋峯的心。
自己竟然和神秘的李苛从来没见过。
用了一下午时间,和翟翌晨更亲近了些。
想起对方举起手一脸无辜的反问自己的样子,蒋峯低下头又笑了起来。
车顶上的路灯亮了起来。
几乎是瞬间。
整条街的路灯一个接一个像是拍电视似的亮了起来。
橘黄色的彩带,延伸至家的方向。
有人想念,有人爱,有事做,活着也有了温度。
他重新发动汽车,朝家的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