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在脑海里面回想起这几年星星保育院的事情,沉默了。
他几次想张嘴说些什么,竟然都什么说不出来。
当时觉得是自己的傲气才华在学校董事会上的挥斥方遒,才使得所有的同事听从自己的想法。
现在想来,好像都是一场戏。
都是那个叫李苛的男人来了之后的事。
“三年前,我接管了生物科学院的事物,经常和海内外各个生物科学方面有研究的集团合作,也渐渐取得了很多的成就。”
“成就多了点,欲望就大了点,对各种界限,也就含糊了点。”
汪洋说着,脑海中回忆起当年,因为自己严格遵守各种要求,导致自己两年多的研究付诸东流。
渐渐的,他也明白,一点含含糊糊的描述,就可以成功骗过电脑程序,通过审核者,成功和药厂等企业合作,蒙混消费者,得到巨额利益。
院里有钱了,大学就有钱了。所有人都神采奕奕,对生活充满了幸福感。
“忽然有一天,陈锋介绍了一个人给我。他没有说这个人从何而来,只是说此人可信,带来了一个项目,是关于儿童健康的,想和我合作。其实我们西南政法大学,一直都有资助孤儿院的传统。听到他的话,我下意识发现我们守着一座矿山没有开发。”
“一切都好像水到渠成,任我摆布。”
汪洋苦笑一声,喝了口咖啡,满嘴苦涩:“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下了一个套,任我往下跳。”
蒋峯没有明白汪洋的意思,但是还是在笔记本记下这句话。
“开始保育院全是孤儿,只有十几人。随着我们各种实验的使用,人渐渐不够了。静静便和一些偏远山区的孤儿院联系,采取哄骗的办法,愿意转让的,我们付给他们转让费。有那些父母以后精神疾病的被人领养的孩子,我们便哄骗说父母有病孩子们肯定也会有,从养父母手里将他们买来。”
“看到孩子们受伤痛苦,你们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汪洋垂下眼帘,脑海中回想起自己进入由地下仓库改装的病房。
第一次看到孩子们并排躺在贴床上,穿着脏兮兮的病号服,一个一个眼眶青紫行动迟缓完全没有神采。看到有人进来,一个个慢慢转过脸望着汪洋,就像误入了僵尸地堡。
汪洋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他再也没有下去过。
“在第一个合作案结束之后,我以为我是疯了,我们肯定会被罚,被逮捕。”
汪洋看着自己的双手,想找到隐秘的鲜血:“没想到是排山倒海的掌声。没有人问我们的临床试验是怎么做出来的,所有人在意是不是有效,是不是能赚钱。”
“接下来,是更多的临床试验机构,是更多的药厂,是更多的孤儿院。”
“不是我坏,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给我名字。”对于汪洋的感官,蒋峯无语置评。
他要的,是证据,证人,和指控。
“我说过,我是完美替罪羊。我所说的名字,对方要不消失,要不死亡。我都在怀疑名字是不是假的。”
“名字。”蒋峯将汪洋正在喝的咖啡拿远,示意其不要忘记这里是谁的主场。
“李苛。陈锋。还有AB制药厂,AC生物科技有限公司,AE生物科技……”
汪洋要了一支笔,开始写下所有的相关药厂名字。
写了两页A4纸后,他停下来,抬起头问道:“签了合约还没有合作的公司也要写吗?”
“哈?!”
蒋峯用手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写。”
包谷米等在门口,忽然看到走廊尽头蒋励穿着制服带着人脚下生风,带着人大步走来。
“蒋队。”包谷米冲对方敬了个礼。
“辛苦了。汪洋在里面吧?”蒋励回礼,询问道。
“是。可是……”
未等包谷米说完,蒋励一边询问一边冲后面的人员招手,示意对方破门而入带走汪洋。
“不……”包谷米挡在门前,张开双手示意对方不能进入:“蒋队在里面录口供,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不能进入。”
“包博士,你不知道我是谁吗?”蒋励抬起手制止了旁边人的武力,一脸平和的望着他。
包谷米垂下眼帘,随即抬起头,依然挡在门口一字一句道:“蒋队说了,任何人没有他的允许,不能进入。”
蒋励无奈的撇撇嘴,拿起手机。
“是我,你出来吧,上面要求提审汪洋。”
蒋峯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接着汪洋的奋笔疾书,心不在焉的应着,磨时间。
“你听到了没?!这次是上面下的任务,要是你阻拦,我连你一起抓起来!”
蒋峯想什么蒋励怎么可能猜不到。
等了五分钟依然没有消息,他挂断电话冲身后的人挥挥手:“给我把门撞开……”
话音未落,蒋峯开门出来。
蒋励上下打量一番,对方手里没有任何东西,心里略略放心了些。
其他下属看到蒋峯出来,立刻跑进去带走汪洋。
“真想不到区区一个案件,竟然连你都出来跑腿。”蒋峯阴阳怪气道。
“你胡说什么呢,且不说这只是上级的命令,况且我做事,用的着向你解释吗?!”蒋励皱起眉头,冲他训斥道。
“其他人都已经死的死,消失的消失,你们上面有必要这么着急吗?”蒋峯双手叉腰,冲蒋励不再避讳。
“你胡说什么呢,上面是因为知道这件案子牵扯太多,对社会负面影响太大,才让暂时压起来的。”蒋励说着说着不再理他,转身示意其他人继续工作。
“是吗?”蒋峯嗤笑一声摇摇头:“连你都出动了,看来牵扯的人我是可望而不可及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此人周边的所有人都已经不在,怕就怕……”
话音未落,就听到病房里面骚动起来。
蒋励的眼神落在病房中影影绰绰的人影里。
“汪洋?!汪洋?!”
蒋励和蒋峯对视一眼,两人立刻跑进病房。
汪洋口吐鲜血已经死亡。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碰到他,他就……”旁边的办案人员脸涨得通红,切切诺诺道。
蒋励用餐巾纸垫着手,拿起桌上的咖啡皱眉冲蒋峯示意:“咖啡里有毒?”
蒋峯看着咖啡,又看看汪洋痛苦死亡的神情,手搭着下巴摇摇脑袋:“不对,如果咖啡有毒,我也喝了……”
蒋励上下打量一番,默默望着他。
两兄弟之间突然的安宁,令蒋峯觉得有些尴尬:“怎么了?”
“包谷米!带你们老板去洗胃!”
“我?!我不去!我没什么感觉啊……”听到要自己洗胃,蒋峯脸色一变,倒退着摇头拒绝。
包谷米看看蒋峯,又看看蒋励。
“咖啡谁买的?”蒋励皱眉冲包谷米指指。
“我……”
“你们老板喝了和汪洋一起买的咖啡,你觉得他现在安全无害没有问题吗?”
包谷米从护士台找来轮椅,将蒋峯拉倒在椅子上,朝急诊室推去。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蒋励叹了口气拿起电话:“汪洋已死。此案已结。”
包谷米站在急诊室外,焦急的等待着蒋励。
终于等到里面的医生护士都出来,包谷米立刻冲进去:“蒋队,你怎么样?”
蒋峯虚弱的抚着胸口,摆摆手。
包谷米在旁边护理台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医院到处都是令人中毒的药品,他们肯定是在你买咖啡的时候就已经下毒,甚至是在药品中下毒,令人防不胜防。”
“我现在立刻去找汪洋的医生……”
“算了。”蒋峯拉着包谷米的胳膊,虚弱的抬起头笑笑:“先送我去翟翌晨的病房,既然上面不想让我们再查,你现在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包谷米点点头,不再着急。
“对了,给彭叔和陈天然说,我们队五个人三个人此时倒在医院,我们队暂时休假,什么案子都不管了。”
翟翌晨躺在病房里,看到蒋峯被包谷米推着轮椅送进来,挣扎着坐起取下呼吸器。
看看蒋峯又看看包谷米一脸着急:“怎么回事?你怎么坐轮椅了?”
“嗯,休息之后,说话清楚多了。看来这家医院的医术不错。”蒋励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
翟翌晨撇撇嘴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随即想到这次案件的危险性……
“你是被人偷袭的?那汪洋呢?”
“死了。”
“那你们可要好好保护王大力,他现在是我们最重要的证人了。”
看到对面两人尴尬的表情,翟翌晨浑身无力重重的倒在靠枕上,戳着针的手背挥舞着:“不是吧,王大力也没有了?”
“他失踪了。”
一时之间,病房里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医生没说,我这次批多长时间病假?”翟翌晨望着包谷米道。
突然之间话题转太快,令蒋峯和包谷米一脸狐疑。
“什么意思?”
“反正什么都不让查,什么也查不了。反正是工伤,我就躺在医院休养着。”翟翌晨看看手上的指甲:“包谷米,明天给我定个美甲上门。”
蒋峯苦笑着,拿起旁边的一次性纸杯打过去:“我给你把指甲全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