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苏言。”
那来人见了温木,便又恢复了先前的一派谦谦君子,向着温木微微拱手,便道。
“嗯,在下温木。叫我阿木便好。”温木沉声应了一句,但他在迅速地捕捉到身旁之人的话语后,便迅速地愣怔了,她忽地,便停下了脚步,“苏?你,你姓苏?你和苏府,和苏大将军,是什么关系?”
听到了温木的这一句话,苏言便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他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的僵硬,变得有些难看:“阿木,你是,朝廷的人?”
“嗯,家父,温府温恒,现任尚书,也是苏大将军之夫人莫梓榆的亲表哥。”
“那,当今南皇可知,这件事?”苏言虽有疑惑,但那脸上的表情却已是满满地缓和了下来,微微露出点儿笑,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想了想,便对着温木问道。
“知道。”对上苏言那双因为惊诧而微微睁大的柳叶眼儿,温木笑了笑,双手抬起,对着苏言一拱手,深深地鞠了一揖,面上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郑重其事对着苏言说道,“家父蛰伏一时,时隔多年,已将此事上报于当今南皇,南皇听闻深感痛心,一阵唏嘘后,不想让贤明因栽赃而惨遭迫害,受此名声之连累,便下令于我家父,彻查此事,而在下,也因家父之嘱托,来此北域雪境,来查明此事。苏兄若知闻相关事宜,还请一一言说,温木,在此,便多多谢过了。”说罢,温木便又一点头,再作一揖。
“不不不,阿木,你,不必如此。”苏言在听完了温木的这一番话后,呆了一下,见温木如此这般,便慌忙上前,扶起了便要作揖的温木,忙摇了摇头,有些艰难地抑制住了眼中含着的泪,以及内心,那几乎就要奔涌而出的情绪波动,“是我,阿木,应该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们温家啊。”
“你,这是,这是答应我了?”温木大喜,但仍带着一丝的不确定,看向了苏言。
“嗯。”苏言颔首,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对着温木说道,“此地人多混杂,恐隔墙有耳,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利于此事展开的小人于其间监听,阿木,我们便还是先回我苏府,先安顿下来,再商议此事,你道如何?”
“嗯,此苏府便是原先苏大将军行军于此的暂居之所,也因我家与苏家关系匪浅,算是一旁支,家父与苏大将军关系很好,因听闻当年之噩耗,也不愿离开,便固守于此地,期盼着能有什么正义之士,为苏大将军鸣冤,好从中协助。家父当时也只是抱着一份满腔热血,但那一份希望苏大将军沉冤昭雪的心意,却也从未变过。他和我们一起留居与此地的人们一样,都一直以为此事已尘封多年,怕是无人再会耗费精力与心血来打理这一桩陈年旧事,还在一直地担心着呢。”苏言低头,竟是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再抬头之时,却已是双目轻轻含着泪光,隐隐有希望来临的朦胧兴奋,“不过,现在看来,却是终于等来了阿木。如此看来,阿木,便倒也算得上,是我们的福星了。”
“如此,也好。不过,先前苏言哥所言说,阿木实在是愧不可当。不敢当,不敢当,不过,竟,竟如苏言哥所言,有如此之事。那,不管怎样,阿木还是要多谢你们了。”温木心中不由得一惊,同时,他也不禁高兴着,父亲有这样一群忠心耿耿的属下,在地下,也是可以安息了。
“既然如此,便先回温府,我再找家父商议此事,阿木觉如何?”
“好,那般劳烦了。”
二人依言,便也不再继续闲逛,招来了一辆马车,便直奔苏府。
苏府。
苏言先一步地跳下了马车,紧接着,温木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先前门口处一直站着的家仆看到了苏言,便立刻走上前去,打开了大门,恭敬地喊了一声:“少爷。”
“嗯。”苏言轻轻地应了一声,“父亲在家吗?”
“是的,少爷,老爷正在大厅里等着少爷,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让小的看见了少爷,就赶紧通知少爷过去。”
“好。”苏言答应了一句,便转头向着温木介绍道:“阿木,这里便是苏府了,家父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无大碍,你也一起过来吧。”
温木微微一笑,颔首,便跟着苏言缓缓走进了苏府。
走过抄手游廊,一路繁花相送,刚刚走进了大厅,便见一位蓄着一把稀疏黑胡子的男子立于大厅中央,见苏言的到来,便抬头,看了过来,那双鹰眸中射出的精光在划过温木身上时,竟不由得暗了暗,便听一道微沉无痕的声音响起:
“言儿,这位是?”
“父亲大人,这位是从京城温府温尚书来的温木小少爷,他来这里,是……。”
“在下苏木,就是几年前,那个襁褓中的孩子,不知苏将军,可有印象?”苏言的话还未说完,便一下子就被温木紧接着而上的话语给截住了话头。
“阿木,你……?”苏言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向了温木,在看到那大厅上男子一脸凝重地摆了摆手后,便是一脸满满的欲言而止。
“温府?温尚书?可是温恒那个老家伙?”带着轻轻笑意的声音陡然间响起。温木抬头,轻轻挑眉,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双含笑的眸子,在去掉了鹰眸间深藏着的暴戾之后,竟显得有几分狡黠。
“嗯,当日,翠桑偷跑出了军营,便将阿木送进了温府,让温恒养父收了阿木做养子,暂避风头。现如今,才偶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便在告别了养父之后,就立刻赶来到北域雪境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便已经见到了苏叔叔了呢。阿木,应该没来迟吧?”
而苏擎却并未回答温木的问题,只是小心翼翼般地,带着些许忐忑地向着温木问道:“阿木,你是怎么来的?是,是温恒,他……?”
“嗯,对,是养父上报给了南皇,南皇再下令彻查此事的。苏叔叔,苏大将军,父,父亲,终于可以安息了,您且宽心。”
“温恒?真的是温恒吗?”不知为何,苏擎只是就一直紧紧抓着这一个问题不放,不厌其烦地多次向着温木问道。
“是的。”
“呵呵,没想到啊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那老家伙干出来的好事情啊,我还一直以为文臣没有什么出息,但到头来,没出息的,却是我这个一只自以为是的武将,还自以为忠心耿耿,却连,却连帮苏大将军鸣冤的勇气都没有,更何谈面对着皇上,将这一桩有可能遭来杀身之祸,诛连九族的陈年旧案,来翻一翻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到最后,竟然是温恒那个家伙啊,我也真是没用,白当了那么多年的将军了。叱诧沙场的勇气呢?点兵带将的魄力呢?被我自个儿,给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擎仰面朝天,哈哈大笑着,从笑声中,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如流水般流淌而下。
这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竟在此刻,涕泪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