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气氛有些压抑,荀攸坦然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田丰感到奇怪,还未见过刘致有过如此严肃的神情,也按耐住心绪,不急着追问,等刘致自己说出来。
稍微理清下思路,平复过激动心情后,刘致却转向荀攸缓缓说道:“自黄巾之乱平定,朝堂之上又无出一策,以安定民心,朝堂之上各方又开始为壮大势力,只顾争权夺利,不见黄巾余患未尽,各地拥兵自重迹象已渐明显,洛阳城如有生变,天下必将大乱!那时候公达先生又将如何应对?”荀攸未被刘致言辞打动,依旧神态淡然反问:“子敬有此远虑,又身处其中,必是要有所作为?”刘致一脸正色道:“汉祚立世已数百年,虽势渐微弱,犹不当灭,愿以一己之力匡扶汉室!”荀攸微微点头:“荀家世食汉禄,自是愿助将军一臂之力!”刘致对荀攸一番言语试探,虽未能得到确切答复。也算了解一下荀攸家族关于汉室兴衰的态度,知道荀家即以董仲舒儒家思想为主,定是以忠君为道德底线。可见匡扶汉室的口号是有号召力,也为自己以后所为,找到了解释的依据。虽然现在提出来为时尚早,但对荀攸等这般智者,却是正中下怀。
荀攸对刘致此番言语并不在意,也怀疑这些话是田丰所授。自己初来乍到,还需要谨慎行事,免得在无意间树敌。不禁在眼角扫一眼田丰,见他置身事外,对二人言辞犹若未闻,双眼微合自顾想着心事。荀攸心中闪现一个念头,莫非辽东诸事皆由此人掌控?
刘致心里也存有顾虑,初见荀攸未能探出其立场,就不敢冒险将自己打算全盘托出,原先要说的话,只能暂且不提。荀家势力不容小觑,荀攸如对自己存有异心,无疑让天下人皆知自己是有野心的人,则后事难料。只有慢慢观察其对自己所行之事,有了认可后,再委以重任。
三人各怀心事,车厢内又陷入沉寂。良久,还是刘致先行开口:“此次返回辽东,我欲由陆路而行,恐怕要多耗些时日,二位先生意下如何?”田丰一听便知道刘致是依照自己建议行事,心情顿时舒畅,见荀攸面露不解,主动解释一下:“公达先生怕是不知,这东莱郡亦有辽东商船可用。”荀攸心里一动,刘致即然有船不用,田丰态度瞬间变喜,这路上定是有些打算。便随意附和一下:“子敬即有此意,我等跟随便是。”随即三人达成一致行军路线,由司隶穿过冀州,再进幽州的右北平郡,经辽西郡后回到辽东。
辽东军一路向北,平原的道路平坦畅通,士卒们皆归心似箭,不用催促行进速度颇快,在进入冀州数日后,刘致收到郭达传来书信,言道也离开洛阳,启程返回东莱郡,洛阳城宅院已归还袁家。特别提到张辽也回到了洛阳,并另附有张辽书信,信上寥寥数句,谢过刘致照顾张老一家,并贺喜刘致又升官职。刘致把信反复看过后,在心中很是可惜,若是再晚几日离开洛阳,或许能见到张辽。又一转念,感觉多半是张辽在故意回避自己,对此刘致也只能无可奈何。
一路上所过城池多破败不堪,粮草补充愈发困难起来,田丰调拨起粮食也更加精打细算,颇费心思,不由提醒一下刘致注意:“子敬!自从洛阳出兵,已有二十余日,所遇城池购置粮草甚少,现在耗粮近半,恐怕不出冀州就会绝粮!”刘致略显尴尬,正是在他的纵容之下,士卒们才敢私下将食物送与流民,荀攸曾提醒一次,见刘致不以为然,便不再说。田丰则知道他又动了招募流民的心思,又鉴于有上次教训,不能明目张胆招集,只有耍起小技俩。可是见到跟随后面的百姓已愈来愈多。田丰再也忍不住了,便与刘致商议该如何筹粮。冀州当初是黄巾军势力之内,富豪多被抢掠一空,百姓更是流离失所。现在战事并未全部平息,冀州四处匪患猖獗满目苍痍,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见二人一筹莫展,荀攸在一旁提醒道:“先需要知道何处有存粮之地,再议如何筹措不迟!”田丰以手拍额故作醒悟过来笑着说道:“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公达言之有理,我这就派人四下去查访!待有消息后再作商议!”二人皆心知肚明知希望不大,也只能如此了!
陆续有消息传回来,冀州并非只有零星盗匪,黄巾军残兵败将在缓缓聚集,渐渐投奔其中最大的山贼,形成了一股最大的势力号称黑山军,首领张燕以太行山脉为依托率军活动在黄河以北,侵扰州县。又与青州黄巾军相互配合,让官府无力剿除,声势日渐壮大。刘致一得到消息,马上派人告知前面开路的典韦,唯恐他大意轻敌。田丰知道粮食一时难以筹措,只好传令先杀些病弱牲畜食用,用以减少粮草消耗,已免断粮时再杀牲畜,会让军心浮动。
竖日,刘致正要吃早饭,帐篷外一阵喧哗,士卒集结声不断传进帐中,刘致顿时听出与往日不同,正在疑惑间,典韦差有人来报:“有打着黑山军旗号的队伍约五千余人,领兵的是黑山军中小帅王当,现离营寨还有十余里,典校尉正在整军,准备出寨迎敌!”刘致顿时喜形于色:“告知典韦此战可尽全力屠之,尽量多缴获粮草!”田丰与荀攸一前一后进入帐篷。“子敬一向心慈手软,难道是为了些许粮草,要大杀特杀?”田丰皱起眉头,对刘致态度转变之快,感到有些不解。见田丰误会自己,刘致忙摇头:“粮草只是其中之一,闻听这张燕自少年时便聚众为匪,剿除匪类,乃为民除害!这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听罢田丰会意一笑:“我去叮嘱典韦几句,便去后营值守,你却不可妄动!”刘致摆摆手:“我与公达先生只在营中观战,并不随军出征。”田丰深深看了一眼旁边站立的周仓:“如此甚好!”荀攸见田丰匆匆走了,见二人犹如稳操胜券般行事,甚是轻敌。便上前一步提醒刘致:“虽辽东士卒装备精良,却是孤立无援,敌方人数又倍于我,何不见用计谋图之?”刘致几口吞下麦粥,放下碗筷:“此乃遭遇战,较量的就是战斗力,谓之狭路相逢,勇者胜。再则时间仓促,纵有计策,亦难实施!”荀攸刚要再说话,瞥一眼刘致,见他满是自信,便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默默跟随在他身后,走出了帐篷。
在营寨之中寻一高处坐定,周仓忙使人置了炭炉开始烧水。刘致极目远望,见典韦已摆好了阵势,队伍后面依稀可见五具床弩,刘致心中暗自得意,夹藏在粮草车间共有十具床弩,是用以备不时之需,还未用过。现在只有一半,必是田丰过于谨慎,用在守护后营粮草。荀攸手遮成阳棚状,缓缓犹自语般说道:“我军正面临风,偏右又有阳光刺目,如果不是凑巧,能如此利用天时,便是这敌将颇有些谋略!”刘致听罢心里一动,刚想派人去提醒一下田丰,荀攸微微一笑:“元皓先生已经有所准备,无需再提醒了!不见典校尉只是带千人出战!”刘致由衷地从心底佩服荀攸了!片刻间只寥寥数语,将敌我态势能看得这般清楚。是位称职军师。刘致一边给荀攸斟上茶水:“先生即然自知所言有理,何不坚持己见?反而旁敲侧击般提示!岂不怕误事?”荀攸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宛若未闻,微眯起眼睛将目光投向战场。
典韦看着黑山军渐渐的逼近,也看清楚这些山贼将掠来百姓放在前面,自己躲在后面只顾驱赶,让典韦闪现一丝犹豫,敌军用意明显,想用百姓消耗箭矢,并冲乱辽东士卒的阵型。相对这些百姓,典韦更加在意自己的士卒死伤。战事紧急不容迟疑,典韦一声令下,箭矢如雨般疾射而出,贼兵见已得计,便拥挤在一起,凭借少数盾牌躲避箭矢,脚步却在加快,企图在辽东军阵前,以人数优势将辽东士卒阵型冲成数段。典韦见状大吼一声:“床弩发射!”话音未落,几枚粗大箭矢挟风击出,瞬间贼兵密集阵势被强行分作五处空隙,盾破人亡,随着床弩不停发射,贼兵也反应了过来,不再聚拢一起,让床弩威力大减。典韦见时机已到,大手猛然举起手戟指向前方:“结阵出击!”辽东士卒们三五人组合成阵势,冲入贼兵中厮杀,刀矛并举配合娴熟,如滚汤泼雪般转眼间身后留下一地尸体。山贼之中也不少亡命之徒,无奈缺乏相互配合,一健壮贼首刚架住砍下来的长刀,同时肋下便被长矛洞穿,力道一泄,被架住的长刀顺势横扫,斗大人头便应声落地。两个辽东士卒抢前几步,护住同伴等他从尸身拔出长矛后,又投入厮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