吨香缩着脖子,一言不发,眼里的的愤怒到惧怕的转变清风全看在眼里。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还有隐隐的抽痛感。十年前,所有人对自己退避三舍除了她,如今,却只有她才会对自己露出这种神情。
他松开了扣住她手腕的手,眼睛看向她没有血色的嘴唇:“你是不是失血……过多?”
刚刚在饭桌旁,火火扶着吨香走出包厢的时候,其他人都是眼睛像磁铁似的黏在了火火身上,只有他注意到吨香的表情有些不同寻常。然后就跟着出去,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吨香听到他问的这句话涨红了脸,哪有男生会无视来来往往的人这么直白的问她这种问题?
她不自觉地脚后跟往后移了几步,她看到路清风眼里若有似无的流露出黯淡的神情。“不用你管。”吨香的声音细小却冰冷至极,充满着疏离感。
“管不管,那是我的事。”路清风嘴角边勾起一个嘲讽的角度。
十年前的路清风对她是绝不会这样咄咄逼人的。也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他确实从小骨子里就有一种冷傲,但是在吨香面前他只展现了他温顺的一面。
“你所有事我都要管,我要保证你以后没有任何烦心的事,你把我当仇人也好,没错,我就是来还债的,你要命可以拿去,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你就对我大快朵颐,把我弄得倾家荡产,流落街头,这样才能解你心头之恨不是吗?”
吨香被他这番话震撼到了,她没想到他心里的愧疚一点也不比她的恨少。“如果真的可以一命换命,那也是那个人来还,你不必替他,只要你离我远一点让我心里好受一点,我就感激不尽了。”
该说的说完了,吨香长舒一口气便往包厢的方向走去,经过他身边之前,残存的余光里还看到他怔在那里,默默不语。直到她在转角处消失了,陆清风才朝她走的方向看去,翕动双唇喃喃道:“离你远一点,我做不到。”
吨香心神不宁的坐公交回了学校,正往宿舍方向走,沉雁打了电话提醒她还有专业课,她只好再折回去上课。碧花和沉雁早就在教室里占好了位子,碧花似乎在刻意等她来,一直看着教室门口直到吨香进来,然后立马招手让吨香过来坐她的旁边。
吨香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平时她就是个小透明,碧花只跟沉雁一起聊八卦,一起分享吃的,但是她不会因此沮丧,受宠也不会开心,顶多就是意外罢了。而且看得出,碧花是有目的才会对她这么热情。可能她接下来说的话是考验他们虚假的友谊时候到了。果然碧花一开口就提到了——刚刚还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问着可耻的问题,说着扰心的话的那个人。
“你和路清风不是什么亲戚吧?”
吨香万分不想提他,偏偏碧花屡屡撞她枪口,可吨香不想得罪人,只好忍住烦闷敷衍地嗯了一声。
碧花从来不懂察言观色,也不会顾及别人,也不管吨香心情怎样就刨根问底:“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小时候邻居。”
“哦?那你们邻居了多久?”
吨香翻开书,假装注意力都在书上。
碧花却不依不挠抢走了她手里的书:“还没上课呢!你再跟我说说呗。”
“我想预习一下。”
碧花皱起了眉头:“好好好,你学习,免得你重修费都拿不出手,又要找我们借。”
吨香翻书的手顿了顿。是啊,那次奶奶住院,她还欠了她们的,是她们帮自己解决了燃眉之急,她有什么资格避而不答呢?
“碧花,你是不是对他有好感?”
吨香这么冷不丁的正经一问,倒让碧花吃惊了几秒,不过她也不打算隐藏内心的真实情感,所以便点了点头。
“我尽量,”吨香垂下眼帘,平静地说,“尽量帮你。”
回宿舍的时候,太阳斜斜的落,走在绿荫路上,好友三两群,唯独她形单影只,他们都是开怀大笑着边聊边走,吨香就在脑海里自己跟自己对话。
沈吨香,你是膨胀了吗?你有什么资格帮碧花,就凭她和他那些零碎的豆蔻年华的记忆就能帮到碧花吗?
电话震动了,吨香掏出手机,是火火的微信电话。
“我看你们两个谈完话心情都不是很好,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你没做错,本来我就想跟他说一些话,现在说完了,就舒服了。”她不想辜负火火的好心。
“那就好,对了,你想参加比赛的事,我帮你找到了一个人,他说他愿意陪你参加比赛。”
吨香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真的吗?”
“嗯,晚上你来图书馆,他会在那等你。他是个女生的ID,而且技术还不错。”
“嗯嗯。”不管火火看不看得见,吨香像小鸡啄米地点头,然后道了谢就挂了电话。果然火火的人脉就是广,或许这个学期里,火火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幸运吧。
回到宿舍不久,碧花和沉雁在外面逛完商场回来了,两只手都提满了购物袋,还没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来试了。
“吨香,那个路清风的联系方式你还没给我呢。”碧花边照镜子边貌似漫不经心道。
坐在电脑前的吨香傻住了,“我没有。”
碧花拔高了音量不可思议道:“你说你要帮我是在逗我?”
“不不不,”吨香头摇得像拨浪鼓,“只是太久未见,联系方式都变了。”
她唯一记得的一个联系方式,是路清风家的家用电话,从她记事起她就给那个座机打过无数个电话,早就烂熟于心,这么多年过去,想忘都忘不掉。
后来他搬家,那电话卡应该早就换了吧。
“我看你在电竞协会混得挺好,”碧花话锋一转,“总觉得某些人有些表里不一。”
她看向沉雁,扬了扬下巴,“是吧?”
沉雁自然是点点头。她们无论干什么都配合得极其默契。
吨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明枪暗指的是谁,她感到血液涌上了头,瞬间燥热无比。如果耳朵聋了就好,听不到闲言碎语就好,11岁那年以后,她不再向不了解实情责骂她的老师反驳任何一句话,不会因为别人因为她年纪小坑钱而去讨回公道,她沉默,接受命运一切的安排。因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宠着她去反抗世界,让她有反驳的勇气的人不在了。
她戴上耳机,试图隔离那个世界。
她只想好好练枪法,也许是化悲愤为力量,一盘游戏下来,又创造了新的记录。
离上一次打破输出记录还是三个月前了,享受到超越自己的成就感,不免有些小激动,她站了起来毫无意识地小声“yeah”了一下。
碧花听到了,背地里翻得白眼更加夸张。
吨香没注意到,看了下时间,是时候出发去见准队友了。
图书馆是个学习的地方,在这里谈论游戏,还真有些惭愧。
那个传说中的队友,模样清秀,戴着黑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完全沉浸在书的世界,跟打游戏完全沾不上边,她有点怀疑是不是火火描述错了。
那个人看她坐到了对面,便抬起头来,“你好,我是段玉,你是沈吨香对吧?”
声音字正腔圆,整体上礼貌又优雅。
“你好,这个比赛的有关内容我都写好了,你先看一下吧。”
段玉接过纸,拿手机拍了一下,便还给吨香。
“字会不会看不太清?”吨香问。
“不会啊,字很可爱,”段玉笑了笑,然后突然看到什么似的表情一凝,“我发誓我没有在夸你。客套一下,哈哈……客套。”
吨香奇怪地看了看四周,除了一个背影什么也没有啊。他干嘛要无缘无故强调后面这句。
“没事,本来就很丑。”
“你要有自信啊,不管是对自己还要对周围人都要有自信,比如我还是第一个看见战绩这么好的女生。”
“嗯……谢谢,毕竟我这是单身二十年的技术。”
“是吗?你没找过男朋友?”段玉不知为何又偷瞄了眼前方,“不知道我能不能……”
“啊?”吨香显然是楞了。
“我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
吨香点点头,掏出笔,“我能写你书上吗,我没带纸。”
“这是图书馆的书,不太好,”段玉像是拼命忍住笑,“你写我手上吧。”
“哦……好。”吨香虽觉得他笑得怪异,但还是在他手上写下一串数字。
夜深,男寝内。
“喂喂喂,有话好好说,放过我的手。”段玉简直痛不欲生。
他再也不敢以身试法了。
他只是想小小的惩罚下让他去当演员的路清风,结果现在,路清风把他的胳膊肘一转,他动弹不得。
路清风表情凶神恶煞的用自己的手机记下了那串数字。然后送开了钳住段玉手臂的手。
本以为得到释放的段玉松了一口气,然后下一秒被依旧板着脸的路清风拖去了洗手池,用最大的水流,毫无留情得搓揉段玉的手,简直是在清洗鸡爪似的,一遍一遍搓着直到段玉的手红的可怕。
“那比赛什么时候结束?我怕我再跟她接触我会被你剁手。”段玉翩翩公子的形象荡然无存,可怜巴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