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洛阳,昔日昭武伐周,以北周旧都,天祈为陪都,后西域诸国献莲台城,武帝又设莲台为陪都,既有两座陪都,武帝索性设立四座陪都,为大汉巩固四疆,其分别是北都,天祈,南都,建邺,东都,临淄,西都,莲台。
时至今日,中都洛阳已是占地千顷,人口百万众,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繁华巨城。
今日的洛阳,与往常都不太一样,自丑时城门开启之后,便不断有干吏驿马往来,卯时点卯之后,更是有一班红紫公卿早早的在神策门外,宣仪牌坊处摆开车驾,好似在迎接什么人一般。
驻扎在此的神策天军也一个个的神情严肃,除了平日里都会佩戴的狭刀之外,几乎人人皆负了一把轻弩,在这秋收天里,无形之中再为洛阳城增添了一分肃杀之气。
随着柳泉街上聚集的红紫公卿越来越多,也不断的有零碎的小道消息流传在坊市街道之间,有说是镇守在陪都的四位王爷将要还朝的,有说是西域使节要来进奉贡品的,但随即就被众人嗤之以鼻,一个小小的西域使节,犯得着这么多朝廷大佬出来接待?
由于神策门乃是洛阳西门,柳泉街上大多都是商贾小贩,买卖胡货香料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奇巧物件,但也开着这么几家酒楼客栈,供来往的商贾歇歇脚,暖暖身子。
其中最出名的一家名为“福缘客栈”,这家客栈虽说刚开没多久,但据说福缘客栈的匾额乃是一位国公爷亲笔所题,虽然字说不上多好,但这块匾额也就这么一直挂在那儿。
??当今中书令常狐如今就坐在福缘客栈的二楼,默默品茶,观察着柳泉街上那群商贾小贩们的行为作态,若有所思,福缘客栈的二掌柜,姓王,叫王雍,认识他的人都叫他王头儿,静静的站在常狐的身边,不敢有丝毫的逾越之举。
“大掌柜的呢?”常狐突然问道。
?“小姐她卯时就去玉笏街上香还愿去了,再有些时分兴许就回来了。”
“上香还愿?”常狐自嘲一笑,“这丫头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让她礼佛比登天还难,这分明是在躲我这个当爹的嘛!”
王雍有些惶恐,连忙跪拜在地,不知所措。
“行了,王管事你也不容易,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偏袒着鸢儿这丫头让她任性,我知道你俩感情好,你拿鸢儿当亲闺女,想帮她,可鸢儿是我亲闺女,我怎么会害她,鸢儿自小与梁国公世子一起长大,两个人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更何况我与梁国公素来交好,此次梁国公世子突然提亲,本以为是一桩上缘佳作,谁成想鸢儿这丫头天天看那才子佳人的故事真就看上了个穷秀才,若是那穷秀才真是个可造之才,真能对鸢儿好,我也认了,可那秀才分明是个只知投机取巧的小人嘛,王管事,你说我这个当爹的该当如何?”
王雍惶恐更深,只得回一句,“王雍不知。”
常狐无奈的抿了抿嘴,眼光又回到了神策门门楼那里,笑道:“只是不知道那位行伍出身的梁国公,是如何拉的下脸替你写这一块匾额的。”
“是梁国公世子为小姐求来的,说是放出话去,能招徕生意。”
王雍说完这些,听到中书令常大人嗤笑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也不知常大人笑的,是什么。
天下痴心人,最是无情。
常狐突然突然想到了那个天生异瞳的小皇子,小时候总是喜欢吊在一众皇兄身边,等到皇子们渐渐长大,开始逐渐疏远,醉心于尔虞我诈的时候,似乎只有这位皇子殿下,沉浸在了勾栏瓦肆之中,据说他是想要迎娶一位青楼女子,却为圣上所不许。
可这位天下人公认为不思进取的皇子殿下,却在暗中掌控了京城里的大小帮派,以至于这位皇子殿下俨然成为了洛阳城的江湖共主。
可以说,整座洛阳城都是这位小皇子的眼睛。
如今圣上虽值壮年,可年少多病,遗症延续至今都未治好,勤勉皇帝,往往活不长久,自己,是否也要开始站队了?
细碎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大人,梁国公府的人已经在楼下候着了。”
常狐没有说话,门外也再没有声音响起,常狐思索片刻,站起身,轻声道:“告诉鸢儿,她和那个穷秀才的事情,我不会反对,以我常家在朝中的地位,就算他是个贩夫走卒,我也能保他平步青云,可你告诉鸢儿,常家一旦对那个穷秀才没有了用,那他,就再也不是鸢儿认识的那个他啦,王管事,你说,是吗?!”
常狐大踏步离去,只剩下王雍,依然跪伏在地,汗湿衣襟而久久不敢起身。
所谓穷秀才,是他的儿子。
常狐,知道!
常狐走出福缘客栈,立时便有几个佩刀侍卫跑了过来,为首的是个黑面汉子,满面虬髯,目光凶悍,见了常狐,作揖道:“常公,国公爷在宣仪牌坊处等候多时了,让我来请常公过去。”
常狐微微颔首,道:“劳烦赵将军了。”
黑面汉子淡漠道:“如今赵某不过是戴罪之身,一介家奴,常公休要折辱赵某了。”
说完后,黑面汉子侧身抱拳道:“常公,请!”
宣仪牌坊下,红紫公卿的车驾基本上都聚集在这里,宣仪牌坊乃是前朝末代皇后宣仪皇后所铸,据说是为了镇住京城下的龙脉,本朝开朝太祖曾夸赞这位末代皇后有人皇之资,但太祖又说,而我之资,人皇难及。
常狐登上了梁国公的车驾,一进车厢,一股子浓重的檀香气扑面而来,常狐微微皱了皱眉头,在梁国公的对面坐下,梁国公是个异常高大的老人,常狐自认在北方汉子之中也算是高大挺拔的了,但在这个老人面前,依然感觉低了半头。
老人低头拨拉着香炉之中的檀香块,看到常狐进来,也只是颔首示意,没有做一些无用的官场客套,常狐轻笑道:“国公爷好兴致,上好的白络檀香,成斤的烧,如此暴殄天物,怕是要被士林里的夫子们骂死。”
梁国公挑了挑眉毛,淡然道:“夫人说让我多闻闻檀香,修身养性,压压性子,我一向宠夫人,照着做了,后来发现,檀香真是好东西,能遮掩血腥气,我在燕王手下打了那么多年仗,满身的血腥气散不开,听夫人的,来到了京城,不成想,京城里,也有这么浓重的血腥气。”
梁国公又从檀香盒里取出了一小块檀香,放进了香炉里,合上香炉的盖子,抬起头直视常狐,道:“启儿像年轻的我,痴情,一旦看上了一个女人,就非娶不可,等多久都无所谓,你女儿可就不像我夫人咯,眼光太差,让你家管事耍的团团转还以为自己是那才子佳人故事里的痴心人,你怕脏了自己的手,为何不让我来呢?”
常狐道:“王雍谨慎,刚才我已经敲打过他,识趣的话,他会把事情办妥,如若不然,国公爷再动手不迟。”
梁国公眼神玩味道:“那可是自己的女儿,不担心?”
常狐漠然道:“担心什么?都是女子身,凭什么曹雪羽能够拜将封侯,而我常狐的女儿就要金枝玉叶,大家闺秀?”
梁国公笑了笑,拉开帘子问道:“三皇子还没到?”
马车外黑面汉子恭敬道:“已到京城外十里娉林亭驿。”
巳时初,一道小道消息在京城里炸开了锅,三皇子殿下奉旨巡狩边西,捉了祸乱边疆的火擘特使回来,据说那个火擘特使还是个生的貌美如花的女子。
无数的京城子民涌上街头,想要一睹这群在传说中茹毛饮血,碧发赤瞳的火擘人的真容,京兆府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忙得焦头烂额,还好武威王府派遣了大量甲士前来协助京城事物,否则单凭京兆府还真管不住。
常狐看了眼宣仪牌坊外不远处的人流涌动,普通民众都被神策天军挡在了那里,免得惊扰了他们这群大人,梁国公在一旁轻声道:“听说咱们这位三皇子殿下借着巡狩边西的幌子,还顺道去了一趟安西都护府。”
常狐低声笑道:“他可不是顺道去,他是带着圣旨给安西都护壮胆去了,近来西域二十七国受火擘蛊惑,很不安稳,其中楼兰私藏兵甲三万余众,他们自以为天高皇帝远,朝廷不会知道,可惜朝廷知道了,赵王早已出兵五万,只待大军到达安西,便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打服他们……这道为安西都护壮胆的圣旨,还是我为圣上草拟的。”
梁国公挑眉道:“壮胆,这么说,没有大军?”
常狐揉了揉眉心,“有,但是赵王托病,明明五万大军已经到了安西边境,却还是按兵不动,因此只有曹雪羽领的一万轻骑。”
梁国公嗤笑道:“老狐狸这是要跟朝廷谈条件啊,不过曹雪羽一介女流,圣上就如此信任她?”
“何止信任?”常狐说道,“若不是曹雪羽手里握着兵权,圣上都想把她嫁给某个皇子啦!”
常狐表情严肃,一字一顿的沉声道:“圣上直言,曹雪羽,是大汉未来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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