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那一日,东霖走后,我一个人绝望孤独地瘫坐在地上,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伤心,难道,真是只是出自于挚友之间的惋惜么?
心情有些忿忿然,亦有些茫茫然,似一片随水漂流的枯叶,不知皈依何处?
第二日,天气依旧和往常一般,除了这满地堆积的落花落叶以外。
因昨日的大雨,今日的风也格外有些凄冷,我一身单薄衣衫着身,无外乎有些吃力。
昨夜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瓢泼的大雨,像决了堤的洪水,从天空落下,向四面八方奔泄开来,避无可避,一发不可收拾。我与东霖于大雨之中皆是淋个干净,满身狼藉。
我本就只有两身衣衫,一件婚服,一件睡衫,昨日都全然湿透。想着若不是今日跟碧澜借了一件,怕是已然要大病一场了。
从前,并未觉得此番缺衣少食的情景有什么,可自昨日一场后,便不得不觉得这样确实不好了。
衣食不全的滋味果真不好受啊!
哎,我叹了一口气,心下凄凄然,不知该说什么。
昨日我回来以后,全身如落汤鸡一般,狼狈至极,听碧澜说,她说她那个时候刚刚醒,四处寻我不得,心急如焚。而那时恰巧我刚推门而入,本应是喜事,可她却被我的面容生生吓得不知所措。她说她见到我的时候整个人心不在焉,像丢了魂魄一般,可怕地紧。
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依稀记得昨夜的风好大,雨好大。
正想着,突然,一阵推门声,戛然打断了我的遐想。
接着,一个人影便倏地走了进来,小心翼翼。我以为是碧澜回来了,正想笑着问她怎么样了。不曾想,却被为首的一名女子,赫然斥责了一声。
一场大梦初醒,便被一个陌生的人无端斥责,我一下子有些呆滞,云里雾里。
看她的穿着,应该是一个掌事宫女,只是我从未见过她,所以,被她一顿斥责,才会不知所措。
“姑姑,不知到此处有何贵干?”
我虽然是公主,但是这毕竟不是王宫,显然那人也不将我放在眼里,我便也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本欲与她好好谈话,却不想,她非但没有收敛,气焰反而愈加嚣张。说话也是步步紧逼,更加咄咄逼人,让人不能自抑。
她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让我不得不觉得她平日里便是如此,拜高踩地想必也是常事。她瞟了我一眼,不屑一顾地说道。
“如今,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想必也是十分清闲的吧!”
语气虽是凌厉,但是,我依旧有些懵。我自然是清闲的,不然,还有什么事情做,莫不成要去干活,去伺候别人么?是以,我依旧好脾气地对她说道。
“那是自然,清闲算不上,事情倒是不多。”
我回答的和风细雨,并无任何不敬,我不禁感叹自己为什么如此好脾气,且是对于一个有眼无珠,不识泰山的奴婢。
哎,岁月真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不知不觉间,我就已经变化了这么多。
“果然,不过既然如此,那就跟我走吧!世子大人已经吩咐过了,这和敬殿里的人通通换掉,你自然也在其中。不过……”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殿内的陈设,不禁咂舌。又转头看向我,对我欲言又止地说。
“不过,你既然之前是这里婢女,伺候过公主殿下,且深得公主殿下的关心,那就给你个面子,不必跟她们一样都去打扫浣衣局受苦了,留在这里继续侍候吧。”
一语点醒梦中人,我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才明白原来,这位掌事姑姑,竟是因为我的衣服,将我误以为是碧澜了。
怪不得,说话此等傲慢无礼。
既然,她没有看出来,我便也不做计较了。
不过,她说要将所有的人都换了,是为何?
我没有问,因为,我知道一个这样的人,是不会将一个婢女放在眼里的,刚才说的话只是交代一个任务罢了,现在,任务交代完了,她自然不会再多说一句话的。
然,就算她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个七八分,毕竟,她谈到了东霖。
只见她将身后的一队宫女,唤了进来,给我介绍。她没有问公主去哪了,我知道这并不是她忘了,因为,一个和亲不成的公主,实在没什么威望,轻贱地如一朵残花一般,无人问津,也没有人会放在心上的。可能,还是因为东霖,所以,她才会过个场子,做一做表面功夫罢了。
哎,心里不自觉又叹了一口气,仔细算来,这段时间,我不知都叹了多少气了,想来已算不清了吧。
每个人大概都认识了一下后,她接着让停留在园中的那些内臣们陆续进来,他们的手中拿着的皆是一些日常用品,种类繁多且精美华丽。
我目不暇接地看着他们将一件件东西搬进来,又将殿中那些破旧的东西,一件件地搬出去。
时间大概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天边的云仿佛合合拢拢了很多次,连我的瞌睡虫也不知爬出来多久了。
待他们收拾完以后,已经是临近中午了。那位掌事姑姑怕也是不耐烦了,刚一完工,便随便交代了我几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丢下七八个侍女,连同这满殿的东西。
那些婢女只是仪态端庄地看着我,不言不语,像是在等着我的吩咐。显然,她们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我示意她们退下,想必受过严格训练的人,不用安排便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她们齐声一致地对我福了一福,接而有条不紊地下去了。
我看着她们下去,又转而看了看此时的和敬殿,变化之大,果然,不可同日而语矣。
就连曾经那简陋至极的茶杯水壶也是无比的精美,我不禁有些意外。
床榻上的帘幕,衾被,衣衫亦是无比的华丽。可让我最为感动的还是那件拂风榴花舞裙,那是我最为珍视的东西。
眼泪几欲夺眶而出,我强忍着让它重新流回去。
满堂的绚丽,仿佛让我是回到了我的拂云殿,不仅仅是陈设,连同那种感觉也是一样的。
我心想,东霖此番确实是费心了。
我有时竟会觉得这会不会只是我的梦啊,一场华丽的梦,醉人的梦,如烟的梦……
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样,我毕竟要离开的,这些东西,于我来说,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
若真是一场梦,到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