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镜陈和甘都朝着夜雪城的方向飞去。遇见白天麒麟无法飞行之时,他们只好自己赶路,虽然慢了些,但是没办法,上次是萧镜陈用了很极限的办法让夜影夜寻只用一个晚上就往返两边,耗损了魔兽麒麟不少的魔力,不能老是这么干。
路上,甘都和萧镜陈说了,自己本是早上想去找他,却感觉到了咒文的召唤,容不得他解释什么,就受到了咒文反噬的力量,他用头发立刻保护了自己,才堪堪减免了一些伤害,不过叶长风也不是真的要他的命,只是警告。
萧镜陈也不得而知叶长风到底想做什么,只能回去以后随机应变。
甘都一时无话,沉默良久才道:“镜陈,冰狐一族,竟然还有一些活下来的。”
萧镜陈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并非所有冰狐都要住在冰狐祖山里吧?”他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甘都,“所以呢?”
“我有些愧疚。”
这倒是让萧镜陈颇感意外,“我知道你是心软之人,但是愧疚对于魔来说,太可笑了不是吗?”
甘都反问:“你就不觉得愧疚吗?我记得你也去了。”
萧镜陈斜了他一眼,“我又没杀一只狐狸,我当时被千面老仙追的满山跑。”
他说完又咦了下,“我记得叶长风和你们只不过是看戏,乔装打扮的严严实实,顺便占些现成便宜去冰狐山寻那宝珠下落而已,况且,我记得,你不是也没杀狐狸吗?你愧疚什么?”
甘都闷闷道:“烧冰狐山的那火是我放的。”
萧镜陈无语,片刻道:“你可真是,越来越像个人。”
甘都不甘示弱,“你不也是?舍己为人,可不是魔干的事儿。”
见萧镜陈半天不理他。甘都像是自言自语般,“我不想见到第二个甄柔。”
呼呼刮过耳边的风声不停。
没有回答他的声音。
到了夜晚,萧镜陈召唤出了麒麟,两人的速度快了许多,终于在深夜十分赶回了夜雪城。
安静的空旷大厅,装潢皆是阴暗的雕刻,萧镜陈不只一次的想过,喜欢如此风格的圣仙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叶长风,你的真身,到底是哪一个?披着自己的外皮,就真的那么让你着迷和觉得安全吗?
脚步声一点一点的接近,不过是一个晃神,萧镜陈和甘都前面的黑玉座之上,便多了一个人,戴着面具的夜长风。
甘都不用看都知道,夜长风一定是戴着面具的,他在心里不屑的想,他就真的这么见不得人么?说来也是可笑,自己为他卖命那么些年,竟然连控制自己性命的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叶长风透过严实的面具,看着台阶下方半跪着的两个魔。他握了握手中的黑色长笛,缓慢的吐了口气,像是在稳定自己的情绪。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
“我以为……你们不会再回来夜雪城了呢。”
萧镜陈几乎想冷笑,多少年了,夜长风永远是这个样子说话,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明知故问,这是虚与委蛇。
甘都道:“城主,属下们不敢,只是因路上有些私事耽误了。”
叶长风的面具阻隔了他所有的表情,他不喜不怒,摸着自己的笛子,“下次若是回来迟了,让灵光虫告诉我一声便是,不然,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意外,很是担心。”
萧镜陈简直要佩服夜长风了,真的,能这么淡定的说着和自己内心完全不同的话。他便也道:“城主多虑了,属下和甘都好歹也是三四千年的魔,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事的。”
“嗯,那我便放心了。你们也累了吧,就下去吧。”夜长风轻飘飘的撂了一句。
甘都没想到夜长风竟然这样就放过了他们。至于良一,那个为他卖命了两千多年的六翼魔,甚至提都没提一句。也是了,一个死去的魔,并没有利用价值了,提一句大概都是浪费口舌吧。
“对了,等一下。”
正待萧镜陈准备和甘都退下去的时候,夜长风叫住了他们。
“城主还有何事?”
“半年以后,有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们去办,到时候,你们一定得在夜雪城候命。”
“属下遵命。”
萧镜陈和甘都离开以后,来到了上次来过的酒家,点了些酒菜。
甘都虽已经无惧生死,但还是不禁有些后怕,“我还以为他会杀了我的,没想到,自己还是有点利用价值的嘛。”
萧镜陈笑笑,倒了杯酒,“他就是那样的人,即使他知道我们清楚他想杀你,但他还是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利用为上,死人没有利用价值,不然你以为他会帮良一杀我们报仇?真是笑话。”
“那我可得好好珍惜着这条命,看看半年后,他到底还想要干嘛。”
“对了甘都,你怎么不向他提要离开的事情了?”
甘都拿着酒杯停了停,“离开我也不知道去哪里,留你自己下来吧,我还不太放心,毕竟夜长风手下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妖魔那么多,我怕你应付不来,再说,我可不觉得他是真的会放过我,所以……我还是先留下来吧。”
留下来保护自己的好朋友。
萧镜陈心知肚明的笑了,“拐弯抹角。”
甘都也笑,“来,干一杯。”
“请,祝我们长命百岁。”
“别吧,长命百岁早死了,还是长命万岁吧。”
“干。”
二人碰杯喝下,甘都喝完,朝着自己身后靠窗户的那张桌瞧了眼,他记得,良一习惯时常坐在那个位置的。可惜,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萧镜陈见他如此,也不说话。他知道甘都本性不坏,纯粹是为了活下来,为了活着。才成了一个魔。
二人唏嘘之时,一个面冠如玉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着两个喝酒的魔。
萧镜陈和甘都一看,都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只见那少年很是清秀,朝他们抱了抱拳,面色有些伤感,叹道:“既然见到两位完好归来,那我师傅便是死了吧……”
萧镜陈终于想起,这个少年是良一的徒弟,只是不知道他来这里是做什么。不过应该不会是报仇,因为良一从来不会教导徒弟自不量力。
甘都也终于记起了这么个人,“我记得你了,良一的徒弟,好像你是叫……卫轻?怎么?”总不会是来替他师傅报仇的吧?这才一千多年道行的魔?
卫轻和善一笑:“正是卫轻,两位也不用误会,我不是来找茬的,师傅教导过,不做无用送死之举,我只不过是奉师傅遗命,来送东西。”
说着从背后取下包袱。
看着萧镜陈和甘都都盯着自己,卫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修行尚浅,没法在乾坤袋内装这么多东西,乾坤袋里装我自己那点破烂都有限度,实在容不下师傅这些宝贝。”
宝贝?萧镜陈和甘都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卫轻正色道:“师傅这次临行之前,除了教我一些修行之法外,还给了我这些宝物,说是他多年的积蓄,他说此行乃是生死之行,他怕是无法回来,说这些东西是他多年以命相博而来,与其将来死去被他人夺取,不若送给朋友。”
甘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道:“你是说……他让你送给我们?”
卫轻看甘都似有不信,接着道:“师傅交代,若是他平安回来,东西是要还给他的,若是他没回来而萧镜陈回来,便给予他,若是两位都在,就一块给你们。”
萧镜陈抖开包袱,里面华光璀璨,却是良一几千年来搜刮的宝物法器。
“良一……”甘都看到这些,顿时难过起来,想起了以前一起生死的种种,便朝萧镜陈道:“镜陈,我们是不是错怪了良一,他竟然把他的所有都留给了我们……我……”
卫轻见此,想到了师傅临走前的交代,道:“甘师伯不必难过,师傅让我转告你,他想杀你的心是真的,拿二位当朋友的心,也是真的。”
甘都不听还好,一听到良一的这个遗言,心下更是难受。
萧镜陈拍了拍甘都的肩膀,“甘都,世事便是如此,你不要太过难过。”
甘都与萧镜陈随手从包袱中各自拿了件东西,打算留作纪念,剩下的,他和萧镜陈都是不打算要的,他们杀了良一,怎么能再拿他的东西。
萧镜陈明白他的意思,对卫轻道:“我们只各拿一件当个纪念便可,其它的,你是他的徒弟,就都留给你吧。”
卫轻礼貌的道了谢,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名门正派的弟子而不是邪恶的六羽翼魔徒弟,他遗憾道:“师傅并没有说给我,我不能要。”
甘都忙说:“我们转送与你,便是你的了。”
卫轻知晓他们的好意,但是他无奈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魔也一样,卫轻道行极浅,即使得了这些宝物,怕是也守不住,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萧镜陈再次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笑道:“身怀异宝便是罪。看来良一把你教导的甚好。”
甘都也道:“真的看不出来,你是他的弟子,只是,你师傅已经死了,你有何打算么?”
被问到这个的时候,卫轻倒是一时踌躇起来,“我也不知道,同门的几个师兄弟都散了,我带着这些宝贝,寝食难安,生怕被抢走辜负了师傅。并没有想过这些以后的事情。”
甘都本就不恨良一,当时见他要杀自己,也是心寒大于愤怒,现在看到了这,更是难过。想着良一死后,夜长风甚至只字未提,更别说照看这个修行尚浅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卫轻。而且良一生前仇人颇多,只怕他以后路途艰难。
良一能把宝贝交给他保管,足见卫轻是他最看重的弟子。
甘都想了想,道:“你真的不恨我们吗?”
卫轻摇摇头,“我虽然跟着师傅不足千年,与两位见面次数也不多,但是只这几百年来,你们救过师傅数次,卫轻都看在眼里。师傅此行大概知道自己的命数,特意叮嘱我。生死由命,不得怨恨。”
萧镜陈看了眼自己对面的发魔,朝卫轻道:“甘都的意思,若是你不恨我们,就做我们的徒弟如何?良一能教的,我们只会多不会少。免得你流落在外,受人欺负。你师傅在天有灵,怕也是看着难过。”
卫轻似是不敢相信,道:“真的?你们愿意收我做徒弟吗?”
甘都点点头,“良一是我们的朋友,不管怎样,他都已经不在了,再大的恩怨也两清了。你是他最喜爱的弟子,我们自然不能看你自己一人。”
萧镜陈也打趣道:“就是,光这些宝贝,也够交学费的了。我们定然是好师傅。”
甘都也跟着笑了起来,“正是这个理,我还没收过徒弟呢,你若是愿意,我自然倾囊相授。”
卫轻极是惊喜,本以为师傅死了,他从此就要流浪在外了,没想到师傅的故交愿意收留自己,听得愿意收他为徒,卫轻慌忙跪下,
“两位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说着便磕了三个响头。
甘都忙让他起来,和蔼道:“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吧。”
卫轻欣喜道:“是!弟子一定会好好修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