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围的地狱烈火渐渐退去,萧镜陈气喘吁吁,有些后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差一点,他就觉得自己要被燃烧成灰烬了。
他本是听到阿玄的尖叫声,跑了出去,却在推开门的一瞬间,走进了这熊熊烈火之地,不得动弹,不能发声,那烈火是那样的灼热,烧在自己的身上,头发上,脸上,焦灼的疼痛感铺天盖地而来,仿若在接受酷刑一般。
却不知为何,突然火焰消失。片刻后,他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客房。
看着周围一切恢复正常,饶是他是个魔,也不得不有些惊疑,他住过一次昔光客栈,那晚上也只是个很普通的梦,醒了也就没什么了,可是今天的梦境,真的好真实,真实到他觉得是不是自己上辈子经历过的事?
被熊熊烈火燃烧么?对了,阿玄!
他快步走出去,敲响了阿玄的房门,“阿玄,是我,萧镜陈,你睡了没有?”
屋子里灯光微亮,门很快开了,阿玄一看到萧镜陈,惊道:“你怎么脸色那么白啊?”
萧镜陈伸手推开她,进到房间四处查看,并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放下心来,道:“没什么,我做了个噩梦而已。”
阿玄听他这么一说,忙一撸袖子,把手臂举到他的面前:
“我我,我也做了个噩梦,镜子里有个小姑娘要把我拉到镜子里去!”阿玄说着还用手甩了甩自己的手腕。仿佛那疼痛感还在手腕上。
这一甩不要紧,萧镜陈发现阿玄的手腕上,真的有红色的掐痕!
可是待他仔细查看的时候,却又发现那红痕不见了,奇怪,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个魔,总不能是眼花了吧?
这些究竟是梦……还是幻觉,或者,是真实发生过的?
“怎么了?”阿玄看萧镜陈拿着自己的手腕看得发呆。
“没事,对了,除了噩梦,没有别的事情吧?”
“嗯,别的到没有。”
“那就好,还是关好门,早些睡吧,梦只是梦。有事记得叫我。”
阿玄等萧镜陈走后,关好了门,也不太敢睡了。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一些事情。尤其是梦里的那一对夫妻,总是让人有莫名的伤感和……温暖。
在黑水城城主所住的一阁楼内的密室处,周遭布满了黑色不知名的结界。
黑无常坐在其中,手中拿着一尊白玉仙女雕像仔细的看着,回想着白无常对自己说过的话。
是啊,他不禁叹息,三百年了,他又何曾不想早点回去。可是,百问仙说过的话,自己不得不信。
三百年前,自己和小白刚从阳间回到地府来,还是打探不到那小子的转世之身,心想着反正时间快到了,在等几百年也无所谓,便不想再出去。
可是没过两天,在他四处巡视之时,却发现身后有一个仙子魂魄一直跟着自己。
便是这自己手中的仙女玉雕之魂。
他本不想理,谁知那仙子却飘了过来,东拉西扯一番之后,却告诉他,黑白无常三百年内必有死劫。唯一可破解之法便是两人分开,三百年后,此劫可避过。
黑无常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但是面前的魂魄,那是传闻中通天地百晓的神女,天地所有,无一不知。由不得他不相信。
黑无常其实有想过,问问地宝阁里这个百问仙,自己孩儿的转世之身到底在哪里,但是被白无常制止,因着此事事关重大,也就作罢了。
现在,这个百问仙主动来找自己,他本意是想把此死劫之事告诉小白,看如何决断,却被百问仙所阻,道,因是天机,劫避之前,不可第三人知晓。
尽管如此,黑无常活的久自然也知晓,天下没有免费的好处这回事,便还是怀疑了一下,沉吟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那百问仙子便笑吟吟道:“因为我想出去,我不想再待在地宝阁里了。你若是给我自由,我便教你如何隐藏你的鬼使之身,那是神界的术,保证白无常三百年内都找不到你。”
他想了很久,觉得自己死不要紧,但是小白不可以死。而且,他还得留着命等自己的孩儿回来。
黑无常再次向百问仙确认了自己和白无常的劫数后,当天,便留了一封信,按照百问仙的要求带走了她,同时也拿走了几件地宝阁无人问津的宝物。
从此失踪于地府,长达三百年。
黑无常站起身来,把手中的百问仙放于祭祀桌上,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一切都会结束了。这么久的分离,没有白无常在身边,还真的是不习惯得很。
毕竟他们一起在鬼界太久太久了。
至于现在……黑无常能感应到白无常就在密室的附近,只是碍于结界,进不来罢了。
如此,便只好让小白再等一天了。
白无常也在近日出时分,找到了黑无常藏身的所在,其实就在黑无常所住之地这里,但是他暂时破不了这个结界。也从未见过黑无常使用过,看来,是这三百年里他新学到的结界之术。
他的身边是七魄鬼仙。
灵慧鬼仙看了看已经发亮的天色,提醒道:
“七爷,天就要大亮了,如在这个时辰开始破除结界,法力受限不说,怕是也太引人注目了些。”
为英鬼仙也道:“七爷,不若我们先行避开,等入夜之后,我们再破除结界,到时候也事半功倍,不会耽误时辰的。”
白无常不无担忧道:“你们说的我何尝不懂,可是,你们看看这黑水城的样子,今天是什么日子,鬼界皆知,我真的怕小黑在凡间待久了,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他确实气黑无常不辞而别,但是相较于生气,他还是更在意黑无常的安全。
灵慧鬼仙走了几步,来到白无常跟前,道:“七爷,三魂司长今夜前便能赶回来,到时候,我们就能分身去维护黑水城的四周结界,以我们七鬼之力,应是不会让这些脏东西跑出去的。到时候八爷乖乖和您回去地府,就万事大吉了。”
白无常定定的看着前方,半晌,转身离开。
等天大亮的时候,阳光一照进屋子,阿玄便醒了。
她揉揉眼睛,自己竟然又睡着了?不过,好在这次并没有做什么奇怪可怕的梦。
阿玄起身收拾洗漱了一下,然后站在窗前处,看着晨光,突然觉得,活着真好。然后她摸了摸自己有点饿了的肚子,脸上一片灿烂,知道饿了,也真好。
肚子饿了怎么办,当然是去找萧镜陈了。
她没有钱,而且阿玄不觉得以自己的微弱法力变出来的钱,能在这个黑水城里花出去,于是,她来到了萧镜陈的房间,刚要敲,门就打开了。
萧镜陈换了身墨绿色的偏袖长衣,左边的领口处顺着下来,秀了几片极浅的竹叶。脑后高高束起一缕头发,绑着一条极长的黑发带,垂落于胸前。
他的身后是洒落了满屋子的阳光。
“干嘛。”萧镜陈一脸淡然的看着差点撞到自己怀里的头骨精怪。
“我饿。”
“饿了你自己下楼去吃东西啊,找我做什么。”
“没钱!”理直气壮的回答。
在阿玄的叫喊声中,萧镜陈拽着她的脸颊来到了酒家的一楼,此时,已坐了不少的客人。
阿玄一边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一脸得意吃茶的魔,忿忿的想,这个萧镜陈,真是的,我的确没钱嘛,下手也不知道轻点!
萧镜陈看着阿玄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竟觉得心情极好,便叫了好些好吃的食物给阿玄。
阿玄也不客气,有的吃干嘛不吃,于是化怨气为食欲,闷头吃了起来。
萧镜陈看阿玄吃得有些急,本想喊店里的小二再来壶茶水,但是来往客人甚多,他便起身自行去了掌台那里。
阿玄正吃着,谁知隔壁不远处一桌的两位姑娘正起身出去,许是阿玄他们的座位靠近了酒家的大门,许是过往的人较多,不知怎的,其中一位穿桃花对襟小甲,配同色长裙的女子便撞到了阿玄的身上。
这一下撞的十分用力,使得毫无防备的阿玄手里正要放进嘴里的桂花糖块,骨碌碌的掉到了地上。
阿玄心疼食物,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其实也并没有想怎样,纯粹只是想看看谁撞了自己。
撞到阿玄的女子见阿玄看向自己,且是她一个人,修行泛泛之辈,本就不将她放在眼里,又看到桌上摆着很多吃食,便嘲笑道:
“吃这么多,竟然还是这么弱不禁风,我不过轻轻碰你一下,哈,你便连手中的糖块也拿不稳了?”
阿玄被这么一说,就有些懵,明明是你撞了我啊,怎么这种态度说话?就有些不开心道:
“这位姑娘,明明是你撞了我。你不道歉也就算了,还奚落我,这是什么道理?”
桃花衣女子轻蔑一笑,几乎不拿正眼看阿玄,抚了抚耳边的桃花耳坠,道:
“区区五百年的小妖怪,也自不量力来黑水城,你坐在门口,就是碍着了别人的路,被撞是活该,我没让你给我道歉,已是客气了。”
桃花衣女子的身边,是位面容沉静秀雅的女子,她似有些看不过去,劝道:“予桃姐姐。算了吧。”
名叫予桃的女子丝毫不让,道:“哼,这种道行的小小妖怪,竟然也配瞪我。”
哦……阿玄听出来了,因为自己区区五百年,所以比较好欺负。
虽然萧镜陈也和自己在一起,但是阿玄并不想给他添麻烦,免得他嫌自己烦,又惹来他的恶言恶语。
想了想,自己的确是才五百年的修为,技不如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全当没有听见得了。
予桃见阿玄不再说话顶撞自己,便得意洋洋的要走,只是这时候,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予梨!”她喊着身边女子的名字,只见那予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予桃就看到面前的桌子上,一壶甜丝花茶放在了中央。
萧镜陈把手中的银扇放在桌上。坐了下来,倒了杯茶,推给阿玄道:
“掌柜的说,这儿的桃花茶是最好的,只是今年桃花开的不好,已没了原料,这甜丝花茶清甜可口,倒也勉强能入口,你尝尝看。”
阿玄拿过茶,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偷瞄了一眼一动不能动的予桃。她本来是不想让萧镜陈帮自己的,但是谁让她不早点走,赶上萧镜陈回来了呢。
难得他愿意帮自己出气,阿玄美滋滋的想,便一声不响的等着看戏。
予桃见自己不得动弹,又看了回来坐在阿玄身边的萧镜陈,知晓是他定住了自己的身体,本就很是愤怒,再加上这里人来人往,已有不少人正在朝这边好奇张望,更是有些恼羞成怒。
也顾不得眼前她看不出修为的魔有多厉害,怒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快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