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云方丈饮了一口茶,接着道:“皇长子在众人努力之下,好不容易才立为太子,可如今之势只怕很快就会被废除,废除太子之位那他也很难保全性命了,当真如此,那四皇子便稳坐太子之位了,四皇子上位,日后吴妃便是太后,四皇子倒也罢了,那吴妃可不是一般人,她的姑母曾是个女尼,因常常入宫讲经,所以对北国宫廷十分熟悉,她是个十分有心计和野心的女人,加上吴妃的父亲也在朝中做官,所以整个家族都渴望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所以吴妃的姑母就日日在宫里以及圣上耳边吹风,只说那吴妃何等的美貌,贤惠,温柔,日子久了圣上也动了心,当真纳了吴妃,初始封为承华,后封充华,如今封贵妃,那已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本来吴妃家族已权倾朝野,可如今看来,他们的野心已远不如此,四皇子一旦上位,朝政实际上是牢牢把握在吴妃家族手里了,那吴妃姑母虽身在空门,但实则心若蛇蝎,而老衲细细观察,那吴妃所行之事,只怕比她的姑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之人一旦掌握了北国,那北国还焉有宁日?只怕会引来天下大乱,那时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老衲想来实在忧心。”
众人静默一刻,月依道:“大师慈悲,可眼下之势,大皇子当真完全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么?”慈云禅师道:“难,实在太难,三公九卿除了吴妃的党羽都站出来了,但依旧未能撼动圣上,虽将皇长子暂时幽闭,但如此在天下人面前羞辱,实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呀。”
月依道:“什么在天下人面前羞辱?当初汉高祖刘邦可受过多少人羞辱嘲笑?可最后还不是建立了不朽的功业,只要太子一朝翻身,当日承受了多少羞辱,他日就能更加扬眉吐气,所以但凡有一丝希望,又怎能轻言放弃?”
慈云方丈楞了一会后,双手合十对月依下拜道:“姑娘之言,真是醍醐灌顶,你说的对,只要皇长子能翻身,他日大权在握又何惧什么流言纷扰呢。”
月依慌忙扶起他道:“大师快别如此,小女虽非北国之人,但一心希望北国平安,希望北国的百姓不受刀兵之苦,所以如果皇长子继位能有利于天下,那自然是希望皇长子能走到最后的。”
慈云方丈越发肃然起敬道:“姑娘有一颗仁爱之心,只怕姑娘绝非一般人,老衲冒昧,不知姑娘可愿透露身份?”
月依正待回答,却听外面人声鼎沸,脚步阵阵,原来这次一大队禁军上山而来。
慈云方丈招招手道:“二位施主不必慌张,你们在这里稍候片刻,等我去打发了他们再来说话。”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自顾自的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月依和赤勒英白相视一眼后,赤勒英白道:“不可,不可透露我们的身份,这老方丈定是皇长子一派,看在月然公主的面上,如果他要邀我们相助,我们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如果身份一旦泄露,那我们做什么都不能只代表我们自己了。”月依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那慈云方丈一颗慈心,不管他是皇长子一派也好,为国为民也好,我们以个人的身份做点什么倒也无谓,但至少不能牵扯柔然,不能将柔然也拉入水火。”赤勒英白点点头,二人发现如今已越发默契,心头皆感觉一丝丝甜意。
不多时,慈云方丈回来了,那对禁军果然也离了开去,想来这慈云禅师也有些力量的。
慈云方丈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他笑了笑道:“不瞒二位,我也常常入宫替圣上和皇子嫔妃们讲经,所以对宫中也是十分熟悉的,不过老衲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更没有什么世俗野心,唯有承师父遗志,平生须尽全力去解救天下苍生罢了。”
月依点点头道:“老禅师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实在是北国之幸。”慈云方丈摇摇头道:“老身不过是这‘云熙寺’里一个小小的方丈,如今年事已高,又能做多少事?只越发无力,不过是夜夜悬心却又无可奈何罢了,倒是姑娘和公子二人年轻有为,天生一对璧人,老天如此厚赐,二位切莫辜负,定当要为这天下苍生做些事才好。”
月依和赤勒英白相视一眼,此刻都明白彼此的心意,天下之大,做能做之事而已,凡事又怎能强求?
慈云方丈道:“二位既此刻来到北国,那也是与我北国有些缘法,如今老衲斗胆开口,不知二位能否帮我一个忙?”
月依坦然道:“老禅师但说无妨,只要是我二人能力所及,那自然会做的。”
慈云方丈道:“如此,老衲先谢过二位了。”接着道:“太子夫妇自从被幽闭,任何人都不能接见,老衲十分担忧,怕太子身遭不测,而太子妃,她是你们柔然的长公主性子刚烈,只怕也会被奸人所害,所以老衲想恳请二位,代我等去探视一下他们,带去我们的讯息,叫他们只管放心,留得青山在,一切都会有计较。我知这位公子武功卓绝,我明日入宫讲经便带上你二人,我会给你们地图,从圣上的千秋殿一路前行,不久就会到达太子夫妇被幽闭的东宫,那里早已换上了吴妃的侍卫,所以除了公子,别人恐怕难以入内,而姑娘你与太子妃身形气质容貌都有几分相似,所以如果你能代替太子妃在东宫呆上几日,那一切大事都会成功的……为了北国百姓,也算为了你们的长公主,老衲恳请二位。”说完,慈云方丈伏下了身。
月依有些为难,让自己冒充月然长姊?这事实在过于棘手,一不小心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赤勒英白拉起慈云方丈道:“老禅师不必多礼,此事过于重大,容我二人考虑一下再做定夺可好?”
慈云方丈忙点头道:“这是自然,二位施主若不嫌山寺简陋,就在这里住下可好?我明日午后进宫,你们明日在我进宫之前给我答复也不迟。”月依和赤勒英白退却了,只说山下客栈尚有行礼,便约好了明日一早在客栈见面后再行商议。
赤勒英白和慈云方丈一一谈妥后便携了月依径直下山而去。
其时傍晚十分,秋风微润,凉而舒爽,晚霞赤红,只烧得半边天空仿佛着了火似的,二人只觉这一天恍若一梦,而这‘云熙寺’也宛若变成了暴风骤雨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