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依知道鸳碧误会了,她想说什么,想要解释清楚,可惜喉头哽咽,嗓子仿佛被卡住了,费了半天力也说不出一句话,唯有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
鸳碧有些慌,她以为是自己说错话惹了月依伤心,“小姐,小姐,婢子该死,婢子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伤心,诸葛女公子说了,你不会有事,你放心,此事我绝不会让他人知晓,就是公子,我也不会说的。”
月依越发眼泪滚滚而下……
诸葛女公子叹口气,说道:“小姐,眼下你已胎死腹中,可是胚胎未能自然娩出,我给你开了汤药,它会助你将体内的淤血全部排出来,你要忍着点疼。”
月依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鸳碧伺候月依喝下药,诸葛会娥又对她说道:“小姐,我给你开了些能镇痛的药物,可是那也不能完全缓解,你要忍着疼,等这事过了,更要安心静养,不可胡思乱想,不可伤心忧思,你一定记着,只要你养好了身子,将来想要多少儿女,那都是可以的。”
月依含泪点头。
渐渐的,她感觉整个下身仿佛被千万斤重铁拉扯着,推挤着,又如被钝器重重敲打……如果此刻有人用剑来在她身上刺上十七八个窟窿,那应该是最最舒服爽利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月依觉得自己死过去又活了过来,死过去又活了过来,翻来覆去……
迷蒙中,她感觉赤勒英白走了过来,她好欢喜,她仿佛抓住了生的希望,她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紧紧抓住了英白的手“英白,是你妈?英白?”她欢喜无限,她强烈的从未有过的想要活下去,是的,要活下去,她不能丢下赤勒英白一个人在这人世孤零零的,“英白,英白,我好想你,你去了那里?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她扑倒在他怀里,抱着他喃喃低语。
可是赤勒英白半晌才冷冷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你已经是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了,你还怀了别人的孩子,我不爱你了,你知道吗?我不爱你了……”说完用力推开她,转身离去。
“英白!”月依惊叫,她拼命想要跑去追,可是脚下却轻飘飘的根本走不动,“英白,不要,英白,不要丢下我……不要……”
月依腾的惊醒,她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人,除了秀佟,还有一脸关切的萧喆。
“萧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月依慌忙想要坐起,她发现自己竟手足酸软没有半分力气,而脸上却布满泪痕。
“依儿,你快躺下。”萧喆忙起身,也顾不得别的了,只心疼的扶起她重新躺好。
月依呆呆的望着萧喆:“你怎么回来了?”萧喆勉力一笑道:“我得到你病重的消息,便赶了回来,一路不敢停歇也耽搁了七八日,那知回来你竟然还昏睡不醒,好了,眼下你总算醒了过来,诸葛女公子说了,如果你再不醒来,只怕会有性命之虞……”
月依凄凉一笑,道:“你都知道了么?”
萧喆点点头:“刚开始鸳碧只报信说你忽染重病生命垂危……不过现在我都明白了,你知道的,我也略微通点医术,再说你病的如此严重,诸葛女公子也不敢瞒我。”
月依流下两行清泪。
萧喆一慌,忙握了她手道:“依儿,你切莫悲伤,诸葛姑娘说的好,只要你养好了身子什么都无碍,你会好起来的,真的,你还可以生一院子的娃娃的。”
月依想起昔日在兴乐城,她曾经与萧喆闲谈时说过,自己的理想生活便是做一个大财主,生一院子的娃娃,然后带着他们栽花种树,养鸡养狗,夏天的时候带他们到河里游泳抓鱼,冬天的时候带他们去堆雪人烤鱼烤虾,等他们长大了就带着他们去周游列国,与他们一起见识不同的风景和不同的人,与他们一起成长,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找到自己心爱之人,看着他们成亲,然后等自己老了,身边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孙子孙女……想起那些美好,月依忍不住悠然神往,嘴角含笑。
萧喆见她如此神色,知道她喜欢听这些,便又说些他小时候的趣事来说笑,月依听了,果然神色舒展。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一来诸葛会娥医术高明,二来萧喆日日相伴,二人谈天说地,研究美食古籍,又日日拣了清心舒缓明快的曲子来弹,诸葛会娥也时常参与他们的谈话,原来这她不仅医术了得,在琴棋书画之道上也有很高的造诣,甚至连插画、熏香等手艺也都十分别具一格。有他二人在,再加上解语的鸳碧等人,就连月依从柔然带来的秀佟念巧也都学的清雅柔和起来,懂得言辞进退,对月依也更细心体贴,唯有青花不明就里,又为赤勒英白打抱不平,因而很是看不惯众人的做派,不过她虽然愤愤的,但也不敢在月依面前流露出来,只是与大家保持距离,生分了些而已。
月依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慢慢的面色红润,四肢舒展,眼波流动之处愈加光彩照人,容颜更甚从前。
不过月依知道,她和从前还是不一样了,虽然这些日子她一直回避,但偶尔想起那日的梦境,她还是会不寒而栗,如果英白知道了这一切,他会怎么想?他还会接受自己吗?毕竟曾经的他们,是那么的完美,而如今,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而北国那一段梦魇,她该怎么去做?是否如当初所愿无论多少险阻也要回到柔然,回去找英白……不,不要,她不能面对英白,那回北国?回去亲手了结尔荣烈?不,不要,她现在根本没有那个能力,那么就留在南国?这里是自己曾经的故国,这里有自己熟悉的山水和乡音,那么就留在这里吧,曾经一切的一切,就如同那个早夭的婴儿,那都是盛夏的午后所做的一场梦,梦境里的美好也罢,痛苦也罢,一切都不过是虚妄,是假象,是不真实的缥缈。
不过,虽然萧喆对她千好万好,不过她可不能依赖,因为他不是自己该去依赖的人。她得好起来,快快的好起来,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然后尽快找到自己的营生,早日还清萧喆的银钱,然后么,一步步实现自己当初的理想吧,如果今生再难遇到能相伴一生的人,那么直接就去领养一些孤儿,或者办理一个孤儿院也是好的,有孩子们相伴,一生也足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