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此话入耳,吴汉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吴将军,你无碍吧?要不…吃块血羽的肉压压惊?”
吴汉僵在那里,如凝固在琥珀中的化石。片刻后,神色变得阴晴不定,最终化作悲痛,捂着胸口:“我…我的苍炎…血羽…我的血羽呐…呜呜…呜呜呜呜…某发誓,此生再不碰荤腥!死外面,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碰荤腥!呜呜…呜呜呜呜…”
……
渔阳郡,钱家大院。
夕阳的余晖笼罩大地,入目所及,尽是皑皑白雪。空中仍旧雪花飘飞,全没有半点减小的趋势。
整个钱家都在忙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张张地契被售卖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箱的小莽钱。
早在钱之幽遇害之时,钱之玮便已然开始售卖家族在渔阳郡的田产。故此,钱之烽接任族长之后,渔阳郡内的各大世家纷纷登门造访,履行约定。仅一日,钱家在渔阳郡境内的田产兜售一空。钱家所养募的食客也俱都整合完毕,除去家在渔阳、不愿抛弃故土的,仍有战甲齐备的食客不下四千。
钱之烽跪在灵堂,神情麻木地将一沓黄纸放进面前火盆之内,任其焚尽。他心乱如麻,变卖家产的事,几乎全部落在耿况身上。
“爹!”钱飘谷小跑进灵堂之内,急道:“我们要去济南郡的事,你为何不事先告诉我?”
“唉…”钱之烽只是幽幽一叹,连看都不看钱飘谷一眼。
奔赴济南郡,几乎是刻不容缓。此时虽是深冬,天气寒冷。可运送两具尸体千里迢迢南下,想要不让尸体腐烂,却也绝对是痴人说梦。
与钱飘谷所料分毫不差,钱之烽已经决定。明日凌晨时分,不等太阳升起,他们便要抬着棺材,浩浩荡荡南下济南郡。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钱飘谷焦急万分,她低声呢喃一句,转身小跑向后山猎场的方位。
她已经答应嫁给李青山,熟料横生波折,令她手足无措。
“青山肯定有办法,几十万匈奴都被他耍了,这点小事又算什么?反正他无父无母,不如直接入赘到钱家。或者…我留在渔阳郡。什么时候想回家,与他一同去济南,似乎也挺不错…”少女在雪中狂奔,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起先她有些忧虑,可转念一想,却又变得信心满满。
钱飘谷已认定李青山,此生,非他不嫁!
后山猎场距离钱家大院并不远,片刻功夫,钱飘谷便已抵达。顺着熟悉的道路,少女很快便寻到了位于半山腰的一座简易卧房。
这里,自然是李青山的居所。
少女呼出一口热气,跺了跺小脚,将身上的霜雪抖落在地。尔后略微打理一下妆容,抿了抿红唇,这才上前准备敲门。
然而,就在此时,令得钱飘谷五脏俱焚的声音,突然自屋内传出。
“青山,你娶我好不好?”
那是两道女人的声音。
“没问题。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李青山的妻子。我给你起个大宅子,怎么样?”
钱飘谷呆住了。
有如五雷轰顶,她想象中美好的未来,瞬间崩塌。
大雪突然下得紧了,眨眼间,竟在钱飘谷头顶铺上厚厚一层。钱飘谷红唇张了张,娇躯微微颤抖。她杏眼圆睁,犹自不可置信。
“不…不会的…”
好半晌,钱飘谷终于回过神来,低声呢喃。她鼓足勇气,轻轻推开房门。入目所及,只见两个美丽女子依偎在‘李青山’怀中。
钱飘谷眼前划过几道黑线,颤抖地后退几步。一个踉跄,瘫软在雪地中。她红唇嚅嗫着,眸中泪水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你脑残吧?下大雪还往外跑,蠢货!快给小爷滚来,把门关上!”‘李青山’见房门被打开,不由心生怒意,冲着钱飘谷喝骂道。
“你…你…”
钱飘谷伸出玉指,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猛的爬起身,冒着大雪向山下狂奔。
少女万念俱灰,不断擦拭眼角泪水。她被石头绊倒,再度爬起,继续狂奔。她显得如此无助,就这么漫无边际地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钱飘谷脚下一滑,跌倒在雪地。她坐起身,全缩成团,在寒风中打颤。片刻后,如孩子般趴倒在地,打滚哭嚎,悲伤欲死。
卧房内的人,当然不是李青山,而是那长相与李青山一模一样的子密。
李青山三字,如雷贯耳,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渔阳郡中,不知有多少妙龄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子密谎称自己是李青山,骗来两个女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李青山是人,而不是神。他不可能知晓过去未来,千算万算,也根本无法预料钱家会举族南迁。
如果钱家不举族南迁,这件事,随时都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如果只是如果,不可能变成现实。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李青山,你这个骗子…骗子!”钱飘谷哭的梨花带雨,芝焚蕙叹。
宣泄半晌,钱飘谷起身。不再哭泣,冷静异常。
她颤颤巍巍回到钱家大院,回到自己的卧房。扫了一眼李青山送来的半箱金饰,自嘲一笑。弯腰将之搬起,行至山下的河畔。没有丝毫犹豫地抛入河中,带起道道涟漪。
“李青山…李青山…”钱飘谷冷笑连连,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她仰头,望着空中那鹅毛大雪,心中莫名的空虚。
月上梢头,天地莫名的安静。皎洁月光披洒而下,照亮了钱飘谷颇为精致的半边脸颊。
“李青山,我恨你!!!”呆滞片刻,钱飘谷突然仰天大喊。声振寰宇,惊起林中一群鸟雀纷飞,回声经久不散。
自此,一颗怨恨的种子在少女内心深处扎根,萌芽…
……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从地平线上升起,数百辆马车便已然浩浩荡荡开往南方。钱之烽老泪纵横,守在两具金丝楠木棺材旁边。
钱飘谷则端坐在一辆轿子内,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愁。唯有左臂在微微颤抖,玉手之中,紧攥有一根纯金制成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