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溪铭摆了摆手,将衣袍下摆拂了拂,在床边坐下,用他一贯温和而不失优雅的目光注视着复晴茹虚弱的小脸,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为何每次见你都是这副狼狈的样子?”
复晴茹有些尴尬的笑笑,不语,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问话,她想好好安定下来,可是没有人愿意给她这个机会,似乎她这一辈子,就合该颠沛流离,狼狈不堪,包括她现在所一直耿耿于怀的轩辕晋磊的“背叛”。
梁溪铭也知道她不会回答,答案他亦已经猜到,方才那样问,竟是情不自禁的出口,他蹙了蹙眉道:“你……”
话刚出口,便被复晴茹打断了,她的声音还是有一点浮,似乎随时会被打散:“我逃跑被天启国的宰相抓到了,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我娘也死了,我也无依无靠,离开了天启皇宫,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以前我一直想着要逃出去,要回去,回凉歆国,等我真正出来了,才发现连回去都那么的无力,茫然,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似乎对复晴茹的坦白有些许诧异,梁溪铭微微一愣,沉吟了一会,道:“如果你愿意,待你伤好之后,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凉歆国,不过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你先在我这里养伤了。”
复晴茹轻声道:“你的身份在这里也很敏感,很多人这种时候都会想要先保全自身,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为什么还要这样帮我?”
梁溪铭听她这般说,微微一笑,以为她答应了,并不作答,或许只是私心里想要帮她更多一些,至于缘由,他自己也不知道,为她掖了掖被角,低声道:“好好休息,待会我让人将晚膳送来,回国的事,我自有安排。”
复晴茹拉住已经准备离开的梁溪铭的衣角,“我可以留下来吗?”
声音带着些许怯弱,梁溪铭温润的眸光看向她,却对上了一双如惊鹿般的柔弱眼眸,清澈,又带着一丝他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他微微颔首:“你先休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吗?”
出乎意料的,复晴茹这次很坚定的没有松手,梁溪铭疑惑的看着她,只见她紧抿着唇,神情异乎寻常的坚定。
梁溪铭与复晴茹对视了几秒,直到她低下头去,这才无奈的看了一眼被紧紧拽住的衣角,坐了下来,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为什么现在又要留下来?”
“从前,我总梦想着迟早有一天,要回去,回凉歆国,过上安定的生活,就算贫苦,却也安稳,可是老天却从不给我这个机会,或许我注定不适合安定这个词吧。如今我无依无靠,即使回去又能干什么呢?另一场游戏的重演?重新开始都好像是一个笑话,”沉默了许久,复晴茹深吸了一口,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有些沉闷了,缓缓开口道:“与其如此,我倒宁愿在这里继续下去,就算结局不好,我也可以一个人承担下去。所以,我请求你,让我留下来,好吗?”
面对复晴茹祈求的目光,梁溪铭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低垂这头,看不清神色,良久的不语令复晴茹以为他生气了,刚刚说出那番话而提起的勇气也有了一点点动摇,她又凭什么让梁溪铭留下她呢?她什么都不会,所以她没有筹码,没有谁愿意把一个废人留在自己身边,更何况梁溪铭身为质子,可能连自身都难保,又如何护得她周全?
复晴茹的脸脸微微有些发烫,见梁溪铭一直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手攥紧了又松开,索性一咬牙,道:“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留下来只会添加你的负担,但是我可以学啊,我想留下来的原因,除了想要追求一个结局,得到一个改变自己的机会以外,同时也想报答你的恩情,或许你觉得并没有什么,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我无论如何都难以报答的,所以我也想留下来,帮助你,保护你。”
“保护我?”梁溪铭手指动了动,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带着一丝探寻:“你靠什么保护我?你一不会文,无法为我运筹帷幄,二不会武,无法为我杀人御敌,你要怎么保护我?”
“我可以学啊!”复晴茹见他开口说话,心知有了一线希望,忙道:“真的,再多的苦我都能吃!”
梁溪铭微微一笑,道:“习武如何?”
天启皇宫里,东宫的宫女太监一个个噤若寒蝉,低成九十度的头颅偶尔往上抬一抬用眼角看一眼自从被宰相大人送回来,醒了之后就一副呆傻表情的太子,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连皇帝陛下都惊动了,他们还记得,当太医告诉皇上说太子是被惊吓到了的时候,皇上生生憋回去的怒焰以及宰相大人一脸担忧却意味深长的微笑。
轩辕晋磊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父皇与宰相的交锋,心中的无力与心痛令他疲惫不堪,等着吧,迟早有一天,这一切都会还回来的,他,要更努力的往上爬才行啊,如果他能有用一点,或许,晴茹就不用死。
从此,凉歆国的质子府里多了一名瘦弱的剑士,天启国的街头巷尾里,则多了许多关于傻子太子的风闻。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匆匆几年。这几年间,足够发生太多的变化,而晴茹,更是改变太多。
自从几年前她被梁溪铭救下之后,她就决定要忘记过往,苦练武功报答梁溪铭,这几年她便一直都在勤学武功,倒也收获不少,至少,她的武功有了长足的进步。
而梁溪铭也是个开明的人,虽然晴茹坚持想要报答他,但是他却没有以此为由限制晴茹的自由,甚至还激励晴茹到外面的师姐走走,不要拘泥于一方天地,与外界脱节。
走南闯北之后,晴茹衷心的觉得她女扮男装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男儿身要比女儿装容易完成太多的事情,也让她省却了太多的麻烦。并且,她正直的性格以及高强的武艺也让她成为江湖之中一代赫赫有名的侠客。
傍晚时分,此时官道智商已经鲜有人来往,但是,晴茹却身着一袭黑色劲装疾驰在官道之上。一路上,除了马蹄踢踏声之外,这条延伸至京城城门的官道上再无其他声音。
城门之内,几个官兵一边放下城门一边笑嘻嘻的打着商量:“诶,我说,小六子,你小子可真不厚道,最近手头里有钱也不请哥几个去喝两杯。”
一个粗逛的官兵扯开嗓门对着一个样貌清秀的男子吼道,那名男子看了看其他几位听到粗犷男子的话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场面,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哥,你就别在这挖苦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口子。”其他人听到他这么说,赞同的点点头,也没有再为难他。
城门在乎缓缓下落,不远处疾驰而来的晴茹神色一凝,踢腿在身下的马儿小腹上使劲一夹,马儿吃痛的仰天长嘶,跑起来也更加快速,晴茹借机巧施内里,是马儿对下身子长跑,而她自己则是朝后将身子躺在马儿的背上。
晴茹眼前闪过一道阴影,随着她的一声吁马儿停了下来,而她,此时已经进入了城内。
“你是什么人?”粗犷男子最先从晴茹宛如神迹的骑马穿城门之中反应过来,对着晴茹厉喝一声,只是那声音怎么也给人一种底气不足的感觉。
晴茹转头看向粗犷男人的方向,朗声道:“抱歉,惊扰各位了,在下无意冒犯各位,只是适才见城门即将关闭,一时心急,多有打扰,还望担待。”晴茹这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几个守城的官兵也没敢说的太过分。
但到底是走南闯北过的人,这些年晴茹也多多少少学到了一些做人的方法。联想起适才听到的他们所说的话,晴茹低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暗施内力向着那名粗犷汉字扔了过去,毕竟,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名粗犷的汉子就是几名官兵之中带头的。
粗犷汉子眼见一枚“暗器”向自己扑面而来,他却无法躲避,心生绝望,闭上眼睛等死之际,粗犷汉字唯一的想法就是高手的度量真小。
可是,半天都没有传来疼痛,反而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他睁开眼睛疑惑的看向手心,却见手心里正躺着快不少于十两的银锭子,他直觉性的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小六子几人眼里冒着的火光紧紧盯着他的样子,让他否定了这个猜测。
可是,高手为什么要送银子给他呢?他的脑海之中升起这个疑问,同时,他的眼睛亦疑惑的看向了晴茹。
坐在马背上的晴茹虽然距离粗犷汉字他们很远,但是因为习武,她的视力并不差,粗犷汉字自以为的神不知鬼不觉尽被晴茹收入眼底。
强忍住嘴角想要一出口的笑意,晴茹朗声道:“多谢各位行与在下方便,小小心意,各位买酒喝的。”说着,晴茹便在几名官兵的注视之下驾马向着京城繁华地带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