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觞被御沉歌硬拽着进了门,却见这府邸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个庭院略显陈旧,但看得出一直有人打扫,连青砖都光可鉴人,干净的没有灰尘。
整个府邸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隐没在尘埃中的器物,虽不见天日,但浑身的气度却一分不减,亦觞有一种感觉,这将会是影响她命运的一个契机。
“觞妹儿,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给你收拾出一间屋来。诶!迟洛你小子快过来给我搭把手!”
她将少女引到偏厅休憩,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闪进内院了。
亦觞歪了歪头,这梓融永远都是这么热情。不过她还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厅内的摆设来,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杂乱无章的摆在各处,一看就知道是那精怪丫头捣鼓出来的。
亦觞并没有等太久,许是因为府邸并不大,御沉歌很快就气喘吁吁地奔了回来,直接领着她往后院去了。
穿过草木深深的庭院,到了一个院子门口。亦觞谢过对方,抬头瞧见院门上的牌匾,曰:“问香”。少女嘴角勾起,心说是个好名字。旁边的御沉歌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节,冲着她一眨眼睛,“我就说嘛,觞妹儿肯定喜欢。”说罢就拉着她向屋内走去。
阳光洒入静室,刚下过雨的清新泥土味道让亦觞心情舒畅不少。转过头打量着室内的陈设,是她喜欢的素洁。“唔,觞妹儿,喜欢什么器具可以自己添置,反正以后也是常住这里,喜欢什么就买。”少女刚要答谢,听到后半句又不自觉蹙了蹙眉,她只字未提,梓融就已经猜到了。
亦觞抿了抿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见御沉歌打开衣柜挑出几套衣裳,皆是素色为底又以同色系渐变丝线刺绣。绣样也尽是些清秀的花朵,构图精细,花儿繁复层叠,开得热烈,让人看了也欢喜。御沉歌轻抚着衣裳,柔声说,“这都是邻家的兰姨娘亲手绣制送过来的。她也算是可怜,相公走得早,膝下也无儿无女,独自一人在城南开了个作坊,整天绣绣花织织布,日子倒也能过去。我和迟洛从少时就住在这,这么多年也承了她不少照顾,过节的时候总是送来好些吃食,还有这衣裳,每年都会添置。
我性子欢脱,向来不爱穿这些素净的衣裳,今儿个想来,觞妹儿倒和姨娘气质相仿,穿上一定好看!”御沉歌一双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目光坚定。
亦觞低头看了看衣裳,“这兰姨娘也是可敬之人…好了好了,我穿就是了,不会让你们一番好意蒙尘。还有梓融你啊,鼻涕泡都快要吹出来了。”说完就拿着衣裳迅速跑进里间。
“亦觞你个死丫头,敢拿我打趣,小心我收你租金!”
少女一身水蓝色绣花锦缎长裙,足上蹬着白色的短软靴,头上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簪着支银丝桃花钗,犹如一朵浮云冉冉飘现。温软的日光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巧笑倩兮间,只觉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正在玩手指的御沉歌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栽倒地上,“哇哇哇哇!觞妹儿我就说你穿上肯定好看!走走走我带你上街去,迷倒那群混小子!”
走出小巷便是主街道,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汴河景色的。
不时有马车上的俊秀佳朗掀开珠帘扬尘而过,惹得周围的姑娘含羞带笑。亦觞也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哄。一旁的御沉歌戏谑说:“看上哪个了,融姐儿给你说媒去。”亦觞赔着笑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谢谢你啊。”顺便隔着衣裳戳了她一下。
御沉歌见状,赶忙从一老婆婆那里买了几朵手编的花儿哄她开心。只是刚走到亦觞跟前,身后就传来了让人不痛快的声音,
“御丫头!今天怎么没带着迟洛那小子出门?”
眉头皱起,附到亦觞耳边轻声说,“这是杨颉,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下一秒又扬起笑容,“呦,杨二哥!这是病好了又出来找揍啊!”
“诶,你这丫头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我这不过是普通的腹痛罢了。旁边那位小娘子是谁啊,长得可真好看呢。”
亦觞嘴角勾起,“公子过奖了,只是小女看来,公子之症并未痊愈。可是腹部胀满,呕吐,吃不进饮食,腹泻特别厉害,腹部时时疼痛?”
杨颉眼睛一亮,“姑娘神人也。”少女摇了摇头,上前想要搭脉看诊,杨颉二话没说果断伸出手,御沉歌见后暗骂一声色鬼。
“这两日公子可是一直以桂枝汤发汗?”“没错,姑娘说的都对。”“大致情况我都了解,公子归家后可服桂枝芍药汤。唔,药方是桂枝三两去皮、芍药六两、甘草二两、大枣十二枚、生姜三两。右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温分三服。几日后自会痊愈。”说着还从身上拿出针灸袋,从中抖出纸笔,悬肘书写药方。
御沉歌本就听得云里雾里,见她收尾就迅速拽过来询问。亦觞看着她微微一笑,边收拾东西边回复她,“方才我见他脉浮,太阴经脉上的病本属里症,以理推测当为沉脉,今脉不沉而见浮象,提示当兼表症,在表之邪未罢,故仍以桂枝汤解表。
然而太阴病兼表,何以不先里后表,却先治表,必然是太阴里虚寒尚不甚,若里虚寒较甚,则虽有表症,亦不可先治其表,而宜先温其里,后和其表,或温里为主,兼以和表,如桂枝人参汤即是其例。
阳明篇有云:“伤寒脉浮而缓,手足自温者,是为系在太阴”,可与本条互参。然而本症既用桂枝汤治疗,那么以药测症,自当有头痛、发热、恶风等见症,否则仅据脉浮即用桂枝汤,那是不够妥切的…”
“打住,什么表啊里啊的我都听糊涂了。别说了别说了,那杨颉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见亦觞点头后她欣慰一笑,直接拉着她打道回府。
杨颉看着两人的的背影倒也没有追的意思,“今日之事谢过姑娘了!有空来府上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