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橙转动钥匙,推开了家门,厨房里亮着柔和的灯光。
“回来啦?刚好,来,把鸡汤喝了。”齐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从厨房出来。
“诶,好。”齐橙应声,换鞋的时候,他还是发现了不同,“爸呢?又去出差了?”
“是啊,这次可能要去一个星期。”
“哦……”齐橙早已习以为常了。
每次回来两三天就又出差了,而每次回来,也只是敦促他好好学习,那个男人,高大威严、一丝不苟,对他更倾向于是“父亲”,而不是“爸爸”。
“妈,你取了楼下信箱的东西了吗?”咂了一口汤,齐橙将父亲的严格从脑海中抹去,开始思考更重要的事。
“啊,是啊,中午去拿的,忘记和你说了。你刚才又去了一趟啊?”
“……没事。有……信吗?”
“放你桌上了。还是那个人寄来的。唉~”齐母叹了口气,“都不知道是多少封了。”
“嗯好。”齐橙加快速度喝完汤,抹了嘴,“妈,你早点休息。”
拖着书包跑进房间,齐橙立马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信封安安静静躺在桌面上,上面有他无比熟悉的“齐橙收”。
“哈喽,小橙橙:
今天的天气很好。
这个星期你过得好吗?
我开学啦,到了一个新学校,老师和同学都很好,还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我最近在研究法国大革命,真想把事件前后的名著都读一遍。可惜作业开始变多了,只能晚上睡觉前偷偷看几页。
你有遇到开心的事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前天睡觉的时候又梦到你了,也许我们很快就能见面啦。
愿安。”
齐橙把这封简短的信来来回回读了三遍,才小心翼翼折好、放回信封,取出书桌下的箱子,按顺序放在最后一列。
第469封了。
想做的事吗?齐橙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如果可以,他想知道写信的人,想去见到“她”,无论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
从二年级,齐橙认识的字还不满三千个开始,每一个星期,家里都会收到一封指明了写给他的信。没有自我介绍、没有来信地址,也没有落款。总是以“今天的天气很好”开头,以“愿安”结尾。
一开始,齐橙以为是寄错给同名同姓的他了,毕竟,谁会给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孩子寄信呢?几个星期以后,他觉得兴许是某个同学的恶作剧——总是以这么亲切的口吻说一些生活的琐事,应该是熟悉的人吧?可惜,在他的追问之下,并没有人承认。再后来,齐父齐母通过邮递员、邮局打听寄件人,也毫无线索。
每个星期一封,这一寄,就是八年。
有时候齐橙会想,如果他们搬家了,那人要怎么办呢?
但是,这些年的漫长时光中,在每封信漫不经心的“对话里”,在“你过得开心吗?”的问候里,齐橙下意识地把那个人、那些信,当成一个漫长而美好的童话,是他枯燥无味的学生生涯里唯一的罗曼蒂克。
写信的人,一定是“她”。齐橙想。那些时而调皮,时而温柔,时而有趣的词句,总能在夜深人静以后,刷题事的困倦里,给他一点温暖和力量。
时针指向十点。盖好盒子放回原处,齐橙从包里拿出厚厚的卷子,埋下了头。
总有一天会见到的吧。
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