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橙最终还是没有回答,他所有能够想到的都是他书桌下的盒子里,四百多封从未间断的来信。那些,能算是情书吗?
他不知道,所有问题都没有答案。但是他希望是,他甚至很多个瞬间希望那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而是可以和别人分享探讨的故事,在别人钦羡的目光中深深把握这份情谊。
“算了。我回去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校门口,王子衿觉得也没有追问的必要了。
齐橙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想叹气。
回到家,齐母已经歇在床上了,微波炉里给他留了一杯热牛奶。齐橙换了鞋,端着杯子进了自己的房间,灯光亮起,第476封信,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桌上。
把信收起来的时候,齐橙碰倒了桌边的一摞习题,掉下来一本厚厚的书——霍乱时期的爱情——自从拿回来,他连第一章还没翻开呢。
爱情?他心里揶揄,不由自主想到了张艺舒写的话和王子衿那句“迟早会有的!”
就像是约好了一样,手机于此同时震动起来,王子衿发来一条短信:
“要是我写的,一定比她好。”
要是我写?
齐橙看了看短信,看了看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又看了看自己堆满学习资料的书桌,嘀咕道:“对啊,要是我写呢?”
因为不知道寄件人是谁,从第一封信开始,他就从来没想过要写回信。
可是不知道又怎样呢?
只要愿意,就可以写。
翻了半天,齐橙也只能翻出一沓厚厚的草稿纸,他这才有点感慨自己的课外生活是多么的贫瘠。
算了,草稿纸就草稿纸吧。
提起常用的黑色水笔,写下第一行话:
“今天的天气很好。”
就像一场隆重的仪式,第一封信,需要有个对应的同样隆重的开头。
然而,写完这句话,齐橙就顿住了。
不是犹豫应该写点什么,而是在想,写完以后,要怎么办呢?
这封信,对于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来说,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当然希望能够寄到那个不知名的“她”那里去,可是“她”又在哪里呢?
他不想就这样随随便便把信寄去一个未曾到达的远方,可留在身边,又害怕被爸妈谴责为“不务正业”。
因为时时刻刻担心一件事的最终结果,所以人类的很多想法还没有落实便已经夭折。
床头的闹钟一秒一秒提醒着他时间的流逝。已经十点一刻了,杯子里的牛奶渐渐失去温度。
手机又响了一下,这次是一个陌生号码。
齐橙打开收件箱,匆匆略到文末,落款“张艺舒”。
没有看清楚内容,齐橙果断地删除了短信,想想又把那个号码加入了联系人黑名单。
“今天的天气很好。”
洁白的草稿纸上,是他用最廉价的黑色水笔歪歪扭扭写下的七个字。
这算是他的第一封情书吗?
他写的第一封情书。
然而,他知道,这封信将止于七个字。
齐橙很想一鼓作气把纸张团作一团,像以往所有的草稿纸一样扔进垃圾桶,最终没有下得去手,角对角平平整整折好以后,夹进了手边《霍乱时期的爱情》。
十点二十分,他侧目望了一眼闹钟,随即动作麻利地抽出一本王后雄。
打开,翻页,提笔。
笔尖停在了半空中。
刚刚夹纸的地方一翻就翻到了,齐橙取出他的“第一封情书”,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在了第476封信的后面。
第477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