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衿是顶着困倦的星星眼起床的。早上卯时还没到,后珍珍带头,几个丫头就在院子里闹腾起来了,一个个抢着要去服侍太子起身,就连李清秀也忍不住去一探究就。
听说太子为人十分冷淡,也不怎么言语,王子衿反正在门外候着,吩咐不到她,她还乐得清闲。不过,想起宫宴上那双澄澈的大眼睛,王子衿还是有点好奇,太子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用过早膳,太子成在一众宦官和侍读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向书院,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王子衿。
两人再一次地隔空对视。
王子衿愣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忙不迭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成眼神淡淡扫过去,没说什么就走开了,王子衿却收获后珍珍一个不屑的眼神和李清秀一个担忧的眼神。
王子衿跟在一行人最后面到了书院,果然一眼就看到了百里逍遥——谁叫他最放荡不羁坐在整个房间最中央的几案上。
几名侍读皆是一愣,宦官们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退到了屋外候命。除此之外,屋里还有七八个少年,都是和太子年纪相仿的,王子衿几乎没有见过。
逍遥一见王子衿,本来就玩世不恭的表情更加显得戏谑,竟然还伸手打了个招呼。
王子衿立马低下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和其余五人退到了一旁。
要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宫第一天就和百里将军府的公子扯上关系,怕是日子不会好过。
太子成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轻飘飘地坐下,逍遥凑过来打趣:“哟~咱们的太子殿下够威风的,带了这么多漂亮的侍读来受课啊~”
“前几天那篇文章你会背诵了吗?太傅今天可要检查。”太子成淡淡道。
“怕什么!今天不是要换新的太傅吗?总不会检查一样的文章吧?”逍遥从桌上下来,正巧这时候新太傅李启踱步进了屋子。
众人一齐行礼,李启还了礼,这才在上位坐下。
王子衿一行侍读,虽然有了可以旁听的权利,但是没有坐下的待遇,此时毕恭毕敬贴墙站着,感受到李启扫过来的目光。
到也难怪,且不说今天是新官上任,还多了几个伴读的女娃娃,这里面还有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任谁都要先适应一下。
“诸位——”李启的声音浑厚有力,带着严师般不容置疑的语气,“从今天起,由在下为大家讲经授课,会对大家严格要求,还望诸公子勤勉尚学。”
“谨遵夫子教诲——”
“太子殿下,微臣先考考您——”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过去,太子成不动如山;李启先问了《论语》、《大学》、《中庸》,对方全部对答如流,继而追问《礼记》甚至《申子》之中的段落,太子成也都一字不落地记下了。
“不错。”李启微微颔首,“太子殿下的确博闻笃学。”
听了太傅的夸赞,百里逍遥向太子成伸了一个大拇指还顺便做了个鬼脸。
“百里公子——”李启目光转向他,“《论语》阳货篇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作何解释?”
“额……这个……”
看到李启面色一沉,逍遥灵机一动,立刻开口扯到:“这个意思是说,天怎么会说话呢?四季流转,万物生长,但是天就是不会说话!”
隐隐传来阵阵低笑,逍遥挠着脑袋也尴尬一笑,等着李启的反应。
一个呼吸的时间内,李启没有说话,逍遥还以为他生气了,然而李启只是说:“回去吧《阳货篇》抄写十遍,明天检查。”
“啊——”逍遥刚想要争辩,李启却看向了墙边站着的五人。
“侍读李清秀——”
“奴婢在。”李清秀出列行礼。
“你可知这句话的含义?”李启问她,主要是以前在家和女儿也讲过,顺便检验一下这几个侍读的学识。
“……”李清秀隐隐有些印象,但是李启本就没有向王韬教育王子衿那样严格要求,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
“你们侍读之中,可有人知道?”李启沉沉地问。
王子衿趁着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偷偷扯了扯秀秀的衣摆,用极小的声音提醒道:“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
“啊——奴婢知道了”李清秀被这么一提醒,终于想起来了:“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意思是,孔夫子说自己不想说话了。学生子贡问他,要是他不说话了,他们这些学生该传述什么?于是孔子说:上天并没有说话,但是四时照样流转,百物照样生长。表达的是天道高于人道的思想。”
说完这一大段,李清秀长长舒了口气。
没想到李启紧接着又问:“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是哪五者?”
“……”
“哼~”李启轻哼一声,李清秀心想这下估计要被罚,谁知道李启却说:“侍读王子衿——同样罚抄《阳货篇》十遍——”
“……奴婢遵命……”王子衿才是真的万万没想到,有不明情况的公子投来好奇的眼光,而此时幸灾乐祸的,除了后珍珍,还有一个人。
“太傅——稍等——”百里逍遥站起来作揖,“学生以为,这位小侍读聪慧过人,罚抄《论语》对她来说未必是一种惩罚。”
“哦?”李启眯起眼,“那百里公子以为如何?”
“依学生之见,当罚她做太子殿下午后训练的靶子,做其不擅长之事,才能起到惩罚之效。”逍遥满脸挂着坏笑。
还好王子衿定力好,才没有让眼珠子掉出来。
这个家伙,不过因为昨夜一点小事,就要玩死她吗?
李启端起几案上的热茶小抿了一口:“就依百里公子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