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谭嗣同离开之后,伯远便差人撤了铁索木桩,专心贸易,刚刚月余,忽听得府衙中议论,中日之战大清朝惨败,正议论赔款割地呢。伯远听了心中纳闷,此等大事为何皇上不发一言半语,谭嗣同的书信更是有十来日未见到啦。
这日府衙公事作毕,伯远与往日一样返回家中,只见俪如脸色诡异,迎上来道:“伯远,朝廷的事你可知道了?”伯远摇头道:“我却不知。”俪如便取出信件给伯远来看,原来那信正是子修寄来的。伯远匆忙拆开来看,登时大惊失色,原来太后夺了皇帝权柄,维新新政也一并废除了。
俪如跟伯远商量道:“推行新法过程中你甚有功,此刻后党又重掌权柄,可会寻你的晦气?”伯远木然答道:“不知。”顿了一顿,伯远又道:“恐怕一时之间还轮不得我,眼下新败于日本,又忙着抓捕维新派的党魁。”
少顷,忽听得有人叩门,海棠照看宝儿脱不得身,伯远便亲自来开,打开一看,只见一魁梧男子正在门前立着呢!伯远定睛细看,原来来者正是解力坤,他朝伯远拱拱手道声“大人”,伯远即忙将他让了进来,俪如匆忙问伯远可是访客,伯远忙跟她道:“你看看却是谁?”
俪如看时,解力坤虽经年未见,还是一眼便被认了出来。解力坤忙给俪如施礼,被俪如劝住了。俪如便跟解力坤准备晚饭,伯远问道:“力坤,你跟矢菊在香港可好?”解力坤道:“谢大人关怀,我们在香港已订了终身,有两个孩子啦。”伯远忙说道:“好,好。”
寒暄片刻,解力坤忽说道:“大人,我这次前来,便是准备接您去香港避难,不知大人肯与不肯?”俪如在里屋听清晰了,慌忙出来问道:“解壮士,究竟伯远惹下事了?”解力坤一脸迷茫,疑惑问道:“嫂子难道不知?”俪如道:“今日子修来信只言太后夺了皇上权柄,又言在遍地抓人,余的我实不知。”
解力坤道:“不瞒嫂子,据线人报告,时下北洋水师惨败,皇上权力被太后趁机夺了,目下朝廷正搜捕维新派人士呢。我听闻康、梁二人已联络了外国使馆避祸呢!”伯远听说如此凶险,忙问道:“谭嗣同他们呢?”解力坤道:“据说有外国使馆欲接纳他呢,实情却不详知。”
当夜解力坤便叫伯远、俪如收拾妥当,原来他早已买了船票,第二日上便从广州去往香港。初时伯远不肯,后来见众人坚决才勉强答应了。次日醒转,一家人摸黑登上轮船,这时风急浪大,伯远慨叹道:“这一走竟不知何日才能回得故土?”旁边解力坤安慰道:“大人莫要担心,待他日朝政晏清便能回来了。”
虽则广州距香港不远,天色却是殊异,到得维多利亚码头,只见风和日丽,众人离船欲行,只听得一女声叫道:“小姐,小姐!”俪如回头看时,只见一女子身着淡粉色衣装,腰系百花曳地裙,风鬟雾鬓,正冲着俪如笑哩,俪如睁目细看,却不是矢菊?矢菊见俪如认得了自己,忙奔来将她一把搂住,眼泪扑簌簌滴将下来。
两人哭了好久才醒转过来,矢菊便引了众人过来,只见两辆敞篷大车正在那壁厢停着呢。原来矢菊算了日期,早雇了车子来接,只听得车身隆隆,不消半个时辰便在一桩楼宇前停下。俪如放目看处,只见楼高三丈,白屋碧瓦,又见得亭台廊道,勾通前后,俪如便道:“矢菊,没曾想经年不见,你竟成阔太太啦!”矢菊含羞答道:“小姐净说笑话,这处别墅却是专为你们备的。”
听闻如此豪宅专为自己而备,伯远勃然怒道:“力坤,我们左右不过是来逃难,怎能如此靡费?”解力坤见伯远发了火气,忙解释道:“大人不必迁怒于我,这别墅却也不是我准备的,解某不过借花谢佛罢了。”
若是不说还好,此等一说伯远更糊涂了,心想我在香港又无其他朋友,怎地有人这等好心给我备个宅子,自是决然不信。解力坤知他疑惑,嘻嘻笑道:“大人莫要烦忧,那赠宅之人片刻便到。”
不过半盏茶功夫,有人接踵又到,伯远举目望去,只见那人双眉齐鬓,脸面方廓,近了细看,皱纹泛起,青筋暴出,伯远细一推敲,那人比自己大得何止十岁,便欲行礼。谁料那人抢上来仆地道:“李文彩拜见世子。”这一拜便把伯远吓了一跳,连连扶起他道:“兄台可是认错了人?”那李文彩站起细细打量伯远一番,喜道:“世子说笑,你便与翼王当年生得一样,我怎会认错?”
伯远听他讲起翼王,心想他必定是当日父亲之部曲,只是大渡河一役兵士尽皆殁亡,怎地又会有其他部曲?李文彩见他迟疑,便续道:“世子可还记得前些年派去找你的李锦刚。”提起李锦刚,伯远顿时辨得清晰了,自己在吐鲁番差点被朝廷奸臣暗算可不是因为他?李文彩见他若有所思,知他已明了一二,忽转晴做悲道:“怪李某当日无用,若是不误了日期,翼王也不致惨死!”伯远见他自责,知他当年也是无法,忙宽慰道:“李兄不必自责,当年之事怨不得你。”
解力坤近身来说道:“大人,这次脱险可全靠了李先生。他事先得了线人密报,又是他花钱疏通了港英当局许你们进来。”伯远听闻李文彩如此出力,便要作礼拜谢,李文彩慌忙辞道:“世子,使不得,使不得。”
李文彩便叫侍从帮伯远拾掇了屋子,又置办了家具器物,便又要带他们赏风观月,接风洗尘,这时忽然有人来找,李文彩只得辞了伯远道:“世子一路辛劳,还请早些歇息,待我料理了事务便回来拜候。”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