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帅听得伯远之言,觉得有理,然刘锦堂素有“飞将军”之美誉,惯会缓进疾攻之术,两种意见争持不下,一时竟不好决断。忽听得营帐外乱哄哄嚷声一片,左帅便叫进卫兵询问,那卫兵回禀:“李德隆大人之女李冰倩正往营帐里冲呢。”左帅便携了众人出帐观看,只见李冰倩与卫士厮打一处,见得左帅到来,双方才住了手,左帅喝道:“究竟何事?”那李冰倩披散着头发,垂泪答道:“大帅,父亲被人冤枉盗了国宝,正被押往京师受审呢,万望您看在他是您多年下属的份上救上一救。”
左帅听闻伯远前番奏报,对此事已有了头绪,扶起李冰倩道:“德隆犯了何事?还要详细讲来方好筹谋。”李冰倩以掌拭泪道:“前番您托马伯远护送宝物,后又经父亲转运往京师,不日前朝廷来了钦差,嚷嚷着父亲私自扣留了宝物,便拘了父亲带入京师去了。”左帅道:“德隆究竟私藏宝物没有?”李冰倩道:“那是差往朝廷的宝物,父亲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扣留。”边上马伯远呵呵冷笑,心想这些年来李德隆忝为甘肃巡抚,做过的恶事又何曾少过?
忽然军中一人闪出,道:“大帅,我看李巡抚必有冤屈,还望大帅求上一求。”那人面目清秀,正是郭子修。随后又有雷必达、熊言忠两位将军求情,后来求情者愈众,竟有大半将领为李德隆求情。这求情者当中受过李德隆提携的暂且不提,平素与李德隆交集稀寡者也不少,伯远粗粗算来,这类不下二十人众,难怪人称“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此言倒是不虚。
左帅已过古稀,年长之人最怕别人垂泪,又念在当年李德隆有平乱之功的份上,便欲请李冰倩入帐内商议,谁料那李冰倩铁了心思,俯囟叩头道:“大帅,父亲安危便在旦夕,议好恐怕就救得晚了,不如您先写封书信送去。”边上众将也是撺掇大帅速递信笺,左帅本是刚正火爆之人,虽然年迈豪气却丝毫未减,他情知此中关窍,又见众人如此逼迫,顿时火气上涌。
左帅站立台阶,凛然捶胸道:“诸位将军难道还造反不成?”又道:“事情尚未查明原委,尔等却在这儿拉帮结伙,众位将社稷置于何处?将法纪置于何处?”便拂袖返回帐内。众人向来知晓左帅脾性,便也不敢再言,怏怏的散开了,只有李冰倩却不肯起。呆了半晌,见左帅仍是不理,李冰倩起身便走,切齿咬牙道:“左大人,马伯远,此仇不报,我李冰倩妄作人女。”
伯远见众人散去,便来找寻俪如,只见俪如早差玲珑在郭府门口候着呢。玲珑忙将伯远迎了进去,两人先叙了昨晚矢菊之事,又约定晌午宴乐之事,正在兴头上时,忽有人报道:“马大人,左帅邀您去帅府一叙。”伯远连忙辞了俪如来见左帅。
那壁厢左帅早备了酒食,伯远本欲推辞,左帅坚决不肯,道:“今日本帅找你有话要叙。”酒过三巡,左帅对伯远说道:“我已定好计策了,着你领一军逶迤迂回,另着刘锦堂领一军正面猛扑吐鲁番,你意下如何?”伯远连忙起道:“大帅,……”话未开口,左帅抢道:“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但此事我已决定,日期我已选好,后日便军队开拔。”伯远虽不解其意,但见左帅如此笃定,也就没作勉强。
第三日上,行伍集结,旌旗飘动,誓师事毕,大军浩浩荡荡向吐鲁番杀奔而去。临行之前,左帅阴递伯远一锦囊,道:“此锦囊中安排事关此战成败,务必过了窝子堡再行拆阅。”伯远领命而去。太阳西斜时分,伯远军已过窝子堡,伯远便拆开锦囊查阅,原来那锦囊中内容不是别的,却是左帅要他缓进缓行。伯远遵从左帅安排,晓行夜宿,半月才行得吐鲁番城下。
此时刘锦堂部与吐鲁番守军已交战数合,都是败阵而回;刘锦堂便改了计策,行起长围久困之计,只是担心喀喇沙尔叛军来援不好应付,一时之间颇是为难。
第二日上,探马忽然来报,吐鲁番外百十里处出现喀喇沙尔增援部队,刘锦棠心下着急,忙找众人商议。子修、雷必达、熊言忠均言敌人来势迅猛,若久屯兵于坚城之下,恐受腹背之敌,故主张撤兵昌吉,再图计议。刘锦棠一时竟不知如何是从,伯远正色道:“敌人来势虽猛,但山高路远,补给又极困难,我料定百十里外之敌定是先锋部队,不如我率部在关隘险要处多作伏兵迟滞敌兵,时日一久,敌人粮少人靡,定能取胜。”刘锦棠原本怕伯远不肯配合,误了自己夺城之功,见他如此说,欣然应允。
伯远便带了本部人马朝南而去。吐鲁番至喀喇沙尔之路途,沙漠险隘甚众,伯远便吩咐人马搜集木石滚擂,三百人作为一队,共计三十余队,在道路上设伏等候。过不多时,果见那喀喇沙尔援军朝吐鲁番而来。待叛军入了埋伏,伯远便号令兵士掷下木石,堵塞道路,又搭弓张箭,箭头上蘸上油火,朝叛军射去。从喀喇沙尔一路行来叛军甚为顺利,怎料此刻陡遇大敌,瞬间失了勇气,夺路而逃。伯远也不追击,只派人点上狼烟,往他方退去。
叛军见伯远部退去,便复来攻,然沿途伏击甚多,不消半日时辰,左右望去皆是狼烟,叛军以为清军主力尽皆出动,只得就地扎营,准备与清军相持而战。伯远便叫前队擂起锣鼓,只搅得敌人心烦意乱,却又捉拿不得,只得派了探马与吐鲁番城内敌人联络,催促吐鲁番城内敌人突围。吐鲁番城内敌人知晓清军虚实,便派探马催促援军速来救助,可惜都被清军挡了回去,吐鲁番城内叛军形势渐渐凶险。欲知此番战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