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如知冰倩已动了心思,李府中人对自己又颇为熟识,如果从正门硬闯,便是过得了眼前这两门童,也是过不了下一道关的。所幸李冰倩之居室与后门相距不远,自己若诓得了那边门童,邀见到她却是不难。于是她调转马头,促马往后门走来,那门童见俪如走来,忙叫道:“我家小姐不在府中,还请郭小姐改日再访。”俪如勒住马,冷冷说道;“我家子修有话带给你家小姐,她听是不听?”神色倨傲,形状淡定,宛如平日里一般。门童李季知这两日李冰倩惦念子修消息,余的所知不多,便要放她进去;另一门童张方忙使眼色道:“郭小姐莫忙,有书信且拿来,待我家小姐回来我递给她便是。”俪如扬起马鞭,狠狠朝他抽去,张方没有防备,闪在一旁躲开了;李季本也怯懦,放了她进去。
到了李冰倩居室前,俪如栓了马推门就进,这时李冰倩正在妆台前描眉呢,她见俪如进来,道:“俪如,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来啦。”声音宛若平日一般平静,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以前曾帅和哥哥在时,这李冰倩见了自己百般讨好,自从二人先后故去,李德隆又投了李鸿章后,这李冰倩也是越发目中无人,只是自己眼下求人,俪如只得放下身段,道:“冰倩,可否找你爹爹求个人情,放过伯远这次?”
那李冰倩嘿嘿冷笑道:“放了伯远?那爹爹和我如何自处?解铃还须系铃人呐。”俪如听得她最后一句,知她话里有话,但眼前情况紧迫,便是圈套也需试上一试,忙问道:“怎生解法?”李冰倩道:“郭伯伯昔日救过家父一命,这人情嘛,理应得还。这样吧,你写封书信递给马伯远,叫他撤了奏折,立个保证,以后大家相安无事,岂不美妙?”俪如知叫伯远低头实属万难,便又问道:“否则如何?”那李冰倩淡淡说道:“天高路远,道路难行,终使你是皇亲贵胄,有个意外也是难免的。”俪如知她意思,便紧咬牙关应了下来。
待李冰倩完结书信,俪如便接了过来往郭府走去,一路上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自己能说服伯远,便早下定决心,自己去兰州赴上一约。一应行李收拾妥当,俪如带了玲珑,又带了几个兵勇,过古城,翻祁连,越黄河,不出十天到了兰州府城。俪如便递了拜帖,约见巡抚李德隆。
那日李德隆不在,第二日上得李府回禀,李德隆约俪如在私宅赴宴。俪如便携了玲珑,乘一顶锦缎轿子前往李府,到得门口,只见门口蹲着两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琉璃瓦当,朱红墙面,早有仆妇上来迎接,俪如便弃了轿子,走了进来。那婆子引着她穿过垂花大门,过了描金游廊,正中穿堂摆放着一副“千里江山图”的大理石屏风。转过屏风,又过了厅房,才入得客厅。李德隆早摆了珍馐佳酿,雇了乐鼓优伶,在那里等候。
李德隆出门迎俪如进来,俪如连忙敛衽作礼,那李德隆呵呵笑道:“妹子许久不见,倒让为兄想念的紧。”俪如忙道:“叫兄长挂怀,倒是作晚辈的不是。”这时丝竹和鸣,琴瑟辉映,又有舞姬款款,梨园飘飘,直叫人流连其中难得回神。双方主宾坐定,李德隆抬手示意,各色珍蔬美味摆了上来,俪如执手道:“兄长,俪如敬您一杯。祝您步步高升,事事顺意。”
李德隆连忙摆手:“妹子见笑,今日富贵足矣,愚兄不敢奢求。”
宾客夸海口,主人讲虚辞,直吃了个把时辰,酒宴仍是不歇。俪如从玲珑处取过书信,俯首作揖,道:“俪如有冰倩小姐手书一封,又有俪如手书一封,还烦兄长垂阅。”一美貌伺姬取了书信,给李德隆呈上。李德隆看了书信,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屋内只留俪如与他。
李德隆道:“原来妹子和马伯远有这等关系,愚兄实在不知。”一句甫毕,便长长叹了口气。俪如道:“俪如知兄长手段高神,烦请兄长行个方便,救上伯远一救。”李德隆面色平和,又似有忧虑,将胡子捋了几捋,道:“愚兄这里倒是好说,只是不少大人盯着这件事呐。”俪如忙道:“俪如心里明白,定叫伯远撤了奏折来给兄长赔罪。”李德隆道:“不必,不必,只要其他大人没有异议,愚兄这里肯定没有问题。”
李德隆喝声“来人”,早有兵丁上得厅来,李德隆道:“可知马伯远现在何处?”那兵丁道:“在兰州大牢呢。”李德隆佯怒道:“怎可将马伯远关在大牢,赶快带他……哦,请他到此。”那兵丁得了命令,早接人去了。
不消半个时辰,伯远已被带了过来,李德隆道:“贤妹,你俩说话,愚兄有事先不陪啦。”便退了出去。俪如见伯远形容枯槁,面色惨白,眼窝深陷,刚才李德隆在强作镇定,这时再也把持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伯远搂住俪如,道:“莫哭,哭坏了身子不好。”又喃喃续道:“等扫清了这股邪气歪风,咱们就有好日子过啦。”俪如被他一激,忙以手掩住他口:“别乱说。”伯远道:“我已把奏折递上去啦。今日皇上还算明理,应该很快便有回复。”俪如道:“伯远,别傻啦。奏折早被李德隆扣住了,就是李德隆不扣,奏折到了京师,那太后、王公见了也会治你大罪。你道上次大难不死是皇帝英明,那实是那帮大臣在推诿过失。”伯远闻言,心中失色,对清廷不复期望。俪如又道:“为今之计,先保全性命要紧,你在李德隆前作个姿态,我从旁协助,保你无虞。”那伯远已对太平天国失望一次,这次又备受打击,如何能轻易答应俪如,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