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如梦初醒
此时的郑家,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郑德忠站在书桌前,泼墨挥毫,很快一副火红的对联展现在众人面前,黑色的墨汁散发着淡淡的墨香,龙飞凤舞的草书颇有行家风范。
“哇!郑叔叔,真没想到您还有这一手,简直绝了,这要放到书法比赛上,不得奖都让人奇怪!”海子瞪着眼珠子,一脸的崇拜,“不过,叔叔,我一个字也不认识,这上面写的什么意思啊?”
一屋子的人都被海子逗的忍不住大笑起来。
豆豆拍着海子的背,笑着揶揄道:“瞧这马屁拍的,一个字都不认识还在那儿叫好!我还以为你看懂了呢?哎哟,你真白瞎了叔叔这么好的字,真是的!”
“哟!敢情你认的,来来来,给大家读一读,让我也增长点见识。”海子边说边把豆豆拉到对联面前,指着上面的字,挑衅的看着她。
豆豆甩开海子的手,骄傲的一昂头,一本正经地念起来,“上联是:一家和睦一家福,下联是:四季平安四季春,横批:一团和气。”念完后不屑地看着海子,心想捉弄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海子有点不敢相信似的盯着豆豆,上下打量着她,啧啧称奇,“天呐!你什么时候成了才女了?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小雨和叶子努力地强忍着,可还是笑了出来,笑的肚子都疼了,其他人也早已忍俊不禁,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
海子不知所以然的看着大家,“什么意思啊?敢情大伙都知道,故意逗我呢?”心里大呼上当,竟然被如此捉弄,气的看豆豆的眼神直喷火。
郑伟民拍着海子的肩膀,笑着说:“这副对联是她们三个在网上找的,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还好还好!你还不算太笨,知道我们在逗你,也不枉叔叔费这个劲了!赶紧的,把这副对联贴到大门上。”豆豆见目的达到了,知道海子气的不轻,是时候适可而止了,赶紧把对联递到海子手上,挽着他的胳膊向大门口走去。
海子边走边皮笑肉不笑地说:“小豆子!这笔帐你给我记好了!我要收拾不了你,我就跟你姓!”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还真没有当真生气,大过年的,被捉弄的如此不堪,当然得说些狠话吓吓这小妮子了,不然也太没面子了!
叶子冲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有时候,我还真搞不懂这豆豆到底是聪明还是傻,明明斗不过海子,还非给自己找麻烦,你看吧!接下来就会像个小丫头似处处赔着小心,战战兢兢的把海子当少爷伺候,直到海子消气为止!”话虽如此,脸上了却是一副羡慕他们的表情。
“这兴许也是爱的一种方式,他们俩个还真是天生的一对,都那么的好玩儿!”梅小雨把手不露痕迹地放进郑伟民的臂弯里,眼底里全是温柔,“好了!我们也该去吃饭了,再不去,妈妈该生气了!走吧!”
“对对对!我们确实该去吃饭了,看来今晚我得陪海子多喝两杯了,跟着你们一块儿捉弄他,真怕海子以后不认我这个叔叔了!哈哈……”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德忠看着这群孩子那么的快乐,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满足,尤其是看叶子的眼神,虽然愧疚,但更多的是疼惜。
几个月来,父亲一直处于深深的自责中,难得今天能够如此开心的一笑,郑伟民在心底长吁了口气,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家里似乎有太久没有这么多的笑声了!
外面的鞭炮声已经密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连绵不绝。客厅里的大座钟时针指向六点,距离新的一年越来越近,只剩短短的几小时。
酒杯里注入了美酒,一桌的美味佳肴香气扑鼻,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新年祝词一落,七只酒杯“咣”的一声碰在一起,听起来就像是迎接新年的钟声般,清脆悦耳。
年夜饭吃的相当热闹,不知不觉间,桌子上已是杯盘狼藉,密集的鞭炮声震得耳膜发疼,就在海子点燃鞭炮的同时,新年的钟声也随之想起,站在院子里的几个人忍不住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了声:“新年快乐!”
李名勋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表情凝重,漫天的雪花飞舞着,像一团团的棉絮,他的身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却仍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地上放着一个酒瓶,已经空了,手里紧紧握着一个水晶酒杯,里面如血似的红酒微微颤动着,他微微仰着头,眼神有些迷离,瘦削的脸上有两行清泪一滴滴地从下巴上滴落下来,正好落在酒杯里,仔细听来,叮咚有声。
苏敏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在大雪中沉默的儿子,心如刀割。她知道儿子有多痛,这几个月来,每一天他都在挣扎着煎熬着,努力支撑着不让家人为他担心,可今天是中国的农历新年,在这样的日子里,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念,同时也无法掩饰那灼人的伤痛。反观自己,又何尝不难过,不想念呢?虽然相处了不到一个月,但心里已经把那个女孩子当作儿媳,甚至当作女儿来爱,可她却一去不返,就像从人间蒸发一般,毫无音信,如果不是儿子从中国带回来的那封信,她都怀疑到底有没有那么一个女孩儿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搞的她们一家人时时刻刻处在思念的漩涡里无法自拔,曾经想了无数遍,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为何如此的决绝,那么善良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消失了,连句再见都不曾说。此时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痛苦地坐在雪地里,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眼见雪越下越大,叹了口气,来到了儿子的身边,轻轻地拿过酒杯,抱住了儿子的头,温柔地抚掉上面的雪花,“勋儿,外面太冷了,跟妈妈回屋好吗?”
李名勋吸了吸鼻子,“妈妈!今天是新年,不知道叶子一个人怎么过的年,她一定很伤心,很孤独!好想去看看她,她一定过的很不好,最近我总是梦到她,瘦的皮包骨……”
苏敏没让儿子继续说下去,拦住了话头,“不要再想她了,她选择离开你的那一刻,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她过的好不好,我们没办法左右,妈妈只希望你能回到从前,不要再这么痛苦下去了,既然一切都无法挽回,那就试着放弃吧!”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却难过的要命,和儿子一样,也在担心她如何度过这个新年,可又能如何呢?人总的学会忘记啊!
“对不起妈妈!我控制不住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知道事到如今,我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可我仍是忍不住想她,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现在细想起来,有很多地方都不对劲,隐约觉得这一切跟叶子的身世有关,还有我离开中国的时候,豆豆哭着说让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去恨叶子,他们肯定都知道发生的事情了,却不愿意告诉我,而叶子宁可选择离开,都不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想到叶子离开韩国的前一天,流着泪拒绝了他的求婚,当时哭的伤心极了,难道那个时候她已经作好了离开他的准备,来韩国只是为了和自己告别,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毫无疑问一定和她的身世有关,此时真恨不得飞过去问个明白。
如果真如儿子所说,整件事情和叶子的身世有关,难道会和儿子有什么关系吗?不然叶子为什么这么做,她有什么理由离开深爱的男人,甚至不惜离开家,离开从小长大的城市,远走他乡呢?苏敏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心如击鼓,狂跳不止,拉起儿子,笑着说:“可能是你太想念她的缘故,所以才会想这么多,也许是其它原因也不一定啊!好了!现在不要再想了,跟妈妈回屋吧!”
李名勋不想太让妈妈担心,点了点头,却无意间发现妈妈的脸色很不好,赶紧扶住她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妈妈,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苏敏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可能是外面太冷了,我们赶紧回屋吧!”
回到房间后,苏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偏偏李如海今天要参加一个讨论会,都已经下午四点了,还不见不回来,焦燥的在房间走来走去。
终于,盼回了李如海,和他一块儿回来的还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材保持的很好,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静静地看着苏敏,笑而不语。
苏敏本是一心的焦急,看见老公没打招呼就带客人回家,心里有些不悦,可等看清来人的相貌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开心地说:“胡子,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韩国,真是太意外了!”
被称为胡子的男人笑了一下,有些不满的说:“我说苏敏,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变,还是那么漂亮,嘴还是那么不饶人,都多大年纪了,还叫胡子,不过说起来,还真是挺亲切的,自从你们走后,我这个外号就再也没人叫过了,这猛一听,就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每天只知道疯玩儿,谁想这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
“你不是也一点儿没变,话仍然那么多!”苏敏一边倒茶一边打趣道。
“这你可冤枉我了,自从你们走后,没人跟我说话,这些年我话少多了,嘴都变笨拙了!”
“好了!你就别贫了,说说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又是怎么来的韩国?”
胡子拿起茶杯,闻着茶香,笑眯眯地说:“还能怎么样?你还不知道我,从来也没有什么长远的计划,混一天是一天呗!”
李如海听他们说的热闹,一直没有插言,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胡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是什么关系,还跟我们假谦虚,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说着把头转向苏敏,接着说:“你不要听他胡说,他现在是学院的院长,这次来韩国是参加中韩服饰文化交流讨论会的,他写的论文在国际上产生了很大的反响,引起了很多专家的共鸣,在业界已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胡子喝了口茶,笑着摆了摆手,“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只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我们这么多年不见,就不要说这些无聊的让人发疯的东西,换一个话题,我听说勋儿现在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是真的吧,快二十年没见,我可很想念这个小家伙的,他在家吗?”
苏敏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在家,我去叫他下来,他小时候可是最喜欢你了。”边说边向楼梯走去。
趁苏敏不在跟前,胡子探过身子,悄悄地问李如海:“苏敏对以前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吗?这么多年就一点消息也没有?”
李如海神情黯淡地点了点头,“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直到现在还常常自责,想来真是对不起她!”
胡子也跟着叹了口气,抬眼打量了一下房子,眼睛无意间看到一张照片,里面有一个女孩子感觉非常眼熟,刚站起来准备过去看时,苏敏和李名勋从楼上下来,只好做罢。笑着迎上去,上下打量着李名勋,嘴里不停地赞道:“大海!我以前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我们的勋儿一定会长成大帅哥的,我没说错吧!长得真是太好了,跟我想的一模一样,勋儿,还记得我是谁吗?”
李名勋快步走下来,笑着叫了声“您好!胡子叔!好久不见!”心情虽然很低落,但看到比爸妈更疼爱自己的叔叔时,还是觉得很亲切,这也是他在童年时期所剩不多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一个人。
“苏敏!快给我拿纸巾,不行了,我要哭了,没想到我们勋儿还记得我,这声胡子叔叫的我眼睛发酸!总算没有白疼你,真让我欣慰!”胡子夸张的样子,惹得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巧亚美从外面回来,愣了一下,还以为走错了家门,这几个月来,家里很少有这样爽朗的笑声,看到家里出现了一个陌生人,猜想可能是爸爸的朋友,礼貌地鞠了一躬,笑着说用韩语问了声好。
胡子愣了一下,看向苏敏。
苏敏赶紧走过去,笑着解释:“噢!这是我们的小女儿,叫李亚美!”又转向女儿,“这是爸妈在中国的朋友,不要说韩语,说中文!”
李亚美笑着点了点头,甜甜地叫了声胡叔叔。
胡子羡慕地说:“唉哟!我说你们家怎么回事,怎么漂亮的孩子都出在你们家,别人家的家长还活不活了!”
李亚美没想到这个叔叔这么可爱,连夸奖人都这么拐弯磨角,笑着说:“叔叔,您长得也很帅啊!不过以您的逻辑,别的男人也不用活了!”
“哈哈……这个孩子太合我的味口了,你们家的孩子真是个个招人喜爱。不过丫头,最帅的男人不是我,是你哥哥,所以呢,是我不用活了!”说完又是一阵笑声。
吃过晚饭,李名勋要去电台参加一个活动,亚美要和朋友去看电影,便一起离开了家,大嫂收拾完卫生回到自己的佣人房看起了电视。客厅里只剩三个老朋友,海南地北地聊着。不知觉间就聊到了陈年往事,三个人都是唏嘘不已,苏敏更是忍不住落泪。
胡子突然想起那张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儿,起身取过相框,认真地看了看,扭头问道:“这个女孩子是谁?”
李如海接过来看了看,叹了口气,说:“这是勋儿在中国交的一个女朋友,勋儿很爱她,我们也很喜欢她,本来想,她回中国处理完事情,就让他们结婚的,可是这个女孩子却是一去不回,再也没有消息,也许你也看出来了,勋儿的情绪不是很好,就是因为这件事。”
胡子把照片拿过去,又看了一遍,“那你们知不知道她曾经到学院打听过你们,和她一块儿去的还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