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天接到赵桓的旨意,本想趁势反了,但想到郭京对他说过,大宋气数未尽,何况开封乃京畿重地,即便姬无天调集无法帮所有人,也没有十成把握。
不得已,他只好选择韬光养晦,带领人撤出东京,只是玄通道人郭京尚留在宫中,他一向得朝廷宠信,尤其是在赵佶为帝时,如今虽然换了皇帝,但赵桓也没心思理会这么个道士。
在这之前他得到消息,萧雁群一伙人已经蠢蠢欲动,而武林多路势力都已活动起来,有一部分开始朝东京方向来。
姬无天知道这些人多半是冲着他来,而他将要离开东京,于是他把人马分成四部分,又东南西北四城门分别撤走,他自己则和无法帮的核心走西城门。
之所以要这样部署,是因为无法帮有数千人,若全部走一门,太过招摇显眼,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姬无天留了一部分人,将大量的金银财宝由地道转出,再把地道口封死,剩下的人则分成四部分撤走。
姬无天这一对预防万一,率先出发,乔装打扮分成三次撤走,丝毫不引人注意,而其余三队,多半就是姬无天为了掩人耳目,瞒天过海,故意放的烟雾。
果不其然,这三队人遭到了攻击。
七星盟与齐天鹤走东门,河东七虎和他们召集的北地豪杰走北门,乔氏父子和华拳门人走南门,三队人按照姬若离制定的时间,几乎同时到达东京,与无法帮打了一场遭遇战。
姬无天事先传过命令,一旦遇到敌人,许败不许胜,因此东南北三门的无法帮众,几乎没有抵抗,只是逃跑,群豪有劲使不出,只好逮着一个杀一个,怎奈对方一心奔逃,所以战果甚小,但想着穷寇莫追,也就由他们逃了。
不过当众人会合时,才发现只有三方人马,而约定好的,负责西门的张扬却不见人影,事前姬若离曾通知张扬,但一直没得到回信,此刻他也没有出现,众人不禁狐疑,只当他是遇见了什么麻烦,只有姬若离心里清楚,张扬根本就没来。
在开封城东三十里,一个黄杨林子里,三方人马汇聚,足有一二千人之多,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说着不同的口音,穿着不同的打扮,如今只为一个“义”字聚在一起。
深秋时节,木叶飒飒而脱,林子内一片萧瑟之景。
姬若离一早就和萧雁群说过,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若要对抗天下第一大帮,单靠七星盟十几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因此他需要有自己的势力,最起码要有个落脚的地点,不能整日漂泊。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于是在萧雁群向众人表达完感激后,她走入场中,高声道:“诸位,无法帮今已撤出东京,溃败而逃,但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无法帮主力并未消散,所以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对于无法帮的下落,还需继续追查,我们与无法帮的战斗,也并未结束。”
她故意用了“我们”一词,就是借此来观察场中所有人的表情,河东七虎和乔氏父子不消说了,齐天鹤嘴唇动了动,却并未表现出不同意见,姬若离知道这些人当中,潭腿门人只来了一部分,并未全部集合,因此齐天鹤的态度至关重要,他与七星盟一起,纯属被逼无奈。
如果齐天鹤看无法帮散去,就有心退出的话,只怕局面不易控制,因此她马上说道:“古之丈夫,可为义而死,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武林响当当的好汉,无法帮的所作所为,也不必我多说了,如今他们大势已去,正是武林同道反击的大好时刻,千万不可图一时之安而置身万劫不复。”
乔越山微微颔首,河东七虎神色坚定,底下鸦雀无声,这时只听一人道:“你是姬无天的妹妹,当妹妹的反帮着别人对付自己的哥哥,天下有这等事吗?”
此言一出,群豪议论纷纷,姬若离早知道会有人拿她身份说事,正色道:“姬无与我兄妹之情早已断裂,倘若我有异心,那么无法帮又何至于有今日,七星盟又何至于有今日?”
她所言句句真实,字字在理,众人无法反驳,七星盟的所作所为早已传遍江湖,人人都知道这其中有姬若离的谋划,而姬若离与姬无天是兄妹关系,如果姬若离真心向着姬无天的话,那七星盟恐怕早就走上陌路了。
她向萧雁群使了个眼色,萧雁群会意,便接替她说道:“各位,大家都知道我们七星盟的故事,可是你们却不知我们为何走上这条路。”接下来,他将他自身遭遇,和几个兄弟的遭遇全部说了。
说到最后情绪激昂,红着眼眶,道:“我们一路走来,有多少兄弟为此丧命,但是我,还有他们从不放弃,就因为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所以我们不能轻言放弃,否则我们就会一无所有,也就是因为我们的坚持,才让无法帮有了今日,才让姬无天付出这么多的代价!”
河东七虎想起死去的三位兄弟,面色悲痛,乔氏父子亦有凄然之色,冷落禅想起冰儿,不禁低下头去,姬若离站在他身边,手握在他肩头,无言地安慰。
萧雁群道:“我萧某人没读过多少书,我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智慧和见识,但我从小就慕古人之风,我知道什么叫舍生取义,我知道什么叫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所做的也坚持到了现在,如果现在放弃,那就功亏一篑,满盘皆输,我曾立誓要推倒无法帮,要铲平世间不平事,所以我不会放弃!”
众人被他说得动容,均有义愤填膺之色,萧雁群又道:“我知道,这些事十分凶险,稍有不慎就会丢失性命,所以我不想强迫各位,如有不愿参与的,大可以现在就走,我绝无二话。”
短暂的鸦雀无声,姚阳站出来,高声道:“萧大侠义薄云天,也对我们掏心掏肺了,我不管别人,至少我们河东十虎,愿趟这趟水,刀山火海听凭君命!”
随后乔氏父子也表态,乔越山道:“无法帮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天怒人怨,凡是正义之士,当共诛之!”
河东七虎,乔氏父子表面态度,他们带来的人自然是随着他们,一时群豪纷纷响应,声震山林。
齐天鹤纵有千般不愿,但他和无法帮撕破脸已成事实,这条船他不想上也不可能了,况且齐俊杰的死无法帮脱不了干系,于是他也接着表态。
待群雄略平了平振奋的心情,乔越山站出来,说道:“俗话说蛇无头不行,如果没有一人来管理,来发号施令,那么我们就是一盘散沙,遑论对付无法帮,所以我提议,推选一人为首。”
其实这个局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了,只有那些不善分析局势的,还在小声议论首领人选。
齐天鹤干脆顺水推舟,说道:“七星盟所作所为,称得上是大丈夫,依我看,就推萧大侠为首吧。”
萧雁群忙道:“齐掌门,此事是否还得细商。”
余生说道:“是啊,在场的藏龙卧虎,不乏高人,岂能让我等为首。”
杨胜祖也道:“我看我们还是另选他人吧。”七星盟诸人相互推诿,河东七虎坐不住了,姚阳道:“你们不必再推辞了,当初我们结盟就是以萧大侠为首,如今还以他为首有什么不对。”
乔越山道:“不错,萧大侠为人磊落仗义,又有你们一班兄弟辅佐,做我们这些匹夫的首领,绰绰有余。”
齐天鹤道:“事因你起,责任自然也要你扛。”萧雁群欲言又止,袁溪道:“只是我们兄弟为首,只怕难以服人。”
河东七虎叫道:“谁不服就站出来,倘若你们当中有谁自信能强得过七星盟的,就大胆站出来!”
群豪均无异议,众人苦苦相劝,萧雁群终于答应,说道:“以前我们兄弟叫做七星盟,如今又多了这么多兄弟,我看也不必起别的名号,还叫七星盟好了。”
姬若离道:“好主意,以后大家都是七星盟的一份子,说话行事,都能代表七星盟,还望众位兄弟一条心。”
乔越山拈须大笑,道:“好,七星盟必定名垂青史,你们,哦不,是我们,我们的故事也一定会传为佳话!”
群豪齐声欢呼,萧雁群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如今我们是一家人,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为了避免咱们兄弟犯错,因此这规矩是一定要有的。”
乔越山点头道:“是该立个规矩。”萧雁群转过身,朝乔越山和齐天鹤躬身拜下,说道:“二位是武林前辈,见多识广,这立法树约一事,还劳烦二位。”
他这一拜两人有些不好意思,齐天鹤忙托起他,道:“乔兄有何想法。”
乔越山道:“从前我在华拳门时,确有许多门规……我看不如这样,齐兄把你们潭腿门的规矩也说出来,大家集思广益。”
齐天鹤把潭腿门的规矩说了,结合乔越山所说,最终由萧雁群姬若离整理,便有了七星盟的规矩,也无非是不准欺压良善,不可烧杀抢掠之类。
有了人,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地方,这一二千人该怎么安排,众人给了多个地点,最后乔越山提出回太平州,华拳门的宅院完好,可作安身之处。
萧雁群等采取了这个建议,率领人马回到太平州华拳门,而齐天鹤和其门人弟子另有要务,那就是打探无法帮下落。
自打上次华拳门被无法帮攻破后,庭院就荒芜下来,好在时间不长,萧雁群等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理了多日,并请来工匠重新改建,直至规模能容纳这一千多人。
在重新建造时,加固了原有的防御措施,并新建了多道机关暗门,以备战时之需,如此忙忙碌碌,直到来年开春。
数月时间,无法帮好像从江湖上消失了一般,不见一点踪迹,江湖上各大门派也都明里暗里寻找无法帮踪迹,需要趁其虚弱将其彻底消灭,无法帮也就成了过街老鼠。
过完春节后不久,萧雁群等人在一起商议,准备写拜帖送往武林各大门派,但这拜帖不能太招摇,更不能邀请各大门派的人赴宴,只因无法帮一直躲在暗处,倘若趁着贺日捣乱,只会添加不必要的麻烦。
拜帖由方悔起草,萧雁群等人落笔,一共写了数十封,悄悄派人送出,武林中凡是有头有脸的门派,占有一席之地的高人,均收到了七星盟的拜帖。
对于不邀请他们祝贺一事,小心眼的,只把拜帖扔在一边,当作不见,而一些不斤斤计较,心胸豁达的人,反倒送来了贺礼。
一夕之间,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有了七星盟,只是这个七星盟再不像从前那样势单力薄,如今的七星盟,拥有一千多人,且门派里不乏高手,如此势力,可算是异军突起,不容小觑。
名门正派仗着名气实力,自然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而一些小门小派,心里免不了打鼓,毕竟江湖门派人数多达千人的并不多,何况七星盟这一千多人上下一条心呢。
在拜帖送出后一段时间里,萧雁群便陆陆续续收到了来自各大门派,和一些江湖名人的贺礼。
贺礼十分多样,不仅有江湖人喜爱的名刀宝剑,还有字画古玩,珠宝玉器,萧雁群一一笑纳了,清出一间屋子将这些贺礼放在里面,派三五人看守。
姬若离本以为赵奴儿,司马明会有所动静,依照她对赵奴儿的了解,他一定会差人送来贺礼,只是自打无法帮消失后,同袍会好像也消失了,这令萧雁群等人大惑不解。
在这诸多贺礼中,有一人的极为特殊,他送来了三千两白银,却是以子午门张扬的名义送出。
那送礼人说道:“我家门主知道萧大侠立派不易,一定等着用钱,因此这一千两白银是我们一点心意。”萧雁群问那人张扬现在何处,那人却不答,只说把礼带来,话带到就好。
萧雁群让他先等一等,取出了子午门的《易筋经》,包裹好交给他,说道:“这本就是子午门的东西,也是张公子的东西,如今既然他重振子午门声威,那么也该物归原主了。”
那人接过东西有些为难,萧雁群笑道:“你回去告诉张公……不,应该尊称张门主了,萧雁群有负令尊所托,实在汗颜,既然张门主有此雄心,也就无需在下多意了,还望张门主见谅。”
那人应承下来,道:“萧大侠放心,我一定原话带到。”
众人这才知道,张扬之所以一直没露面,原来是另立门户了。
其实也算不上另立门户,子午门原本就是张扬家的,他所做的只是恢复了子午门的名号。
张扬的好友吕天在舒州经营生意,偏偏此君是个商道高手,吕家原本就富裕,在吕天的苦心经营下,成了富甲一方的巨贾,而张扬和他是至交,因此张扬的所有行动,都有吕天的背后支持。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张扬的父亲临终前,把子午门的重任交给了萧雁群,还把子午门的镇派之宝《易筋经》给了他。
如今张扬不声不响地恢复子午门名号,意欲何为?
萧雁群生性豁达,况且张扬是最适合重整子午门声威的人,他对此并未表示不满,但姬若离和袁溪等人却有些意见。
原本与张扬约定,四路人马围攻无法帮,张扬爽约不至,一走就是数月时间,不与七星盟通消息,如今又扬起了子午门的大旗,且丝毫没有向七星盟靠拢的意思,难道要和他们决裂不成?
姬若离预料的,最坏的局面还是出现了,那晚短暂的谈话姬若离已经看出,张扬的心已经和七星盟不和,离开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干脆,又翻身得那么突然。
乔越山忧心张扬日后会不会和七星盟作对,这一点萧雁群倒坚信,张扬只是不甘居于人下,他骨子里是个正直的人,断断不会同七星盟反目成仇,众人听得萧雁群这话也就放下心来,都盼着张扬多行善事,不要堕了子午门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