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走路,看什么。”李蒙难得这么严肃。
肖立夏像被长辈批评似的,低着头。
李蒙看到立夏手中的信:“谁写的情书?”
“不是,是笔友的信。”立夏赶紧否认
“还笔友呢?男的还是女的?一定是男的。小小年纪,在学校里,不好好读书。”
李蒙机关枪似的,对着立夏就是一顿数落,不知道的还以为品学兼优的少年看不下去堕落无知少女,事实却恰恰相反。
在软硬兼施的威胁下,肖立夏的信已经到了李蒙手中。听着李蒙怪声怪气地边读信边讽刺评价两句:“男生还看星座,真他妈娘,还什么二十世纪法国文学,哟,还法国呢,他把中文认全了吗?就是骗你这种无知少女。”
“我们是夏令营认识的,才不是骗子。”
“还一起参加夏令营!完了,这就是早恋的苗头,我要告诉你妈去。”李蒙边说边摇头。
“我们只是笔友,是你思想复杂。”立夏气得丢下这句话,信也不要了,瞪了李蒙一眼,转身就跑。像小时候躲着李蒙一样,从此以后,立夏看到李蒙都躲得远远的,有两次遇到躲不急了,立夏就像透明物一样走过。
立夏有一段时间没收到林克文的信了,这两周每天课间都忍不住去邮箱看,回到教室手里全是别人的小希望。立夏猜想林克文到底出了什么事,立夏想写封信去询问,但又怕万一是家长不准他交笔友,自己再这样写封信去会不会弄巧成拙,又或者林克文不想再和她当笔友,想到这里情绪难免低落。
“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一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李蒙手里捧着一本《傲慢与偏见》,怪声怪气地读完这句话,眼珠跟着立夏转。
立夏目不斜视从李蒙身边走过。
李蒙合上书,跟了上去:“你整天就看这些书,还说没谈情说爱,连结婚都想着呢。”
立夏还是不说话。
李蒙从书包里扯出一封信,手里晃了晃好似握着重要人质,对着立夏挤眉弄眼:“好好说话。”
立夏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李蒙,像极了小时候受委屈挨打后看着母亲的样子。
“不想要?那我扔垃圾桶了。”李蒙说着朝垃圾桶走去,又折了回来,立夏依然木头人似的站在那儿。李蒙伸出手,在立夏眼前晃了晃,叹气道:“你眼睛比我大,你赢了。”说着将信递给立夏。
立夏也不伸手,眼眶里有些泛红。
“喂,你不是吧……”李蒙想要安慰。
立夏一把抓过李蒙手中的信,兀自朝前走。
李蒙赶紧跟了上去,故作轻松地:“喂,和你开玩笑,哭了就不好玩了……”李蒙发现自己在单口相声方面天赋异禀,就算被当空气还是能一口气说了半小时,不带重复的。
路上,有认识的同学经过,那些意味深长地怪笑,立夏瞬间脸红。李蒙脸皮就不一般了,还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耻下问:“笑什么啊?。”立夏气得深吸口气,转头看向也正嬉皮笑脸看着自己的李蒙,话到了喉咙,还是咽了下去,漠视是最有力的报复。
立夏到了奶奶家楼下,李蒙突然一声惨叫:“完了,今晚我爸要回家吃饭。”话还没说完就一溜烟原路返回了。
立夏噗嗤笑出声来,一发不可收拾笑,笑得喘不过气,憋着那股劲儿终于发泄出来。李蒙说话的那语气气势挺坏的,可人有时又傻乎乎的可笑。
立夏拆开信,信的封口处有胶水干了再涂上一层的痕迹,信好像被拆过,但想到李蒙那粗手粗脚的样子,又马上摇头,他可做不了用小刀慢慢刮着拆开,再原封不动地将其封好。立夏手里明明拿着信,也不急着读,脑子里却在想着有关李蒙千奇百怪的问题,这封信为什么在他哪儿?他为什么跟着自己,还喳喳说个没完?他干嘛到我们学校?立夏的脑子里演电影似地模拟明天见到李蒙时的画面,继续冷漠?绷不住了,友好交谈?聊什么呢?质疑他拆过信?不管立夏设想出多么有趣的场面都没用,李蒙很长一段时间再没出现过,关于他的消息还是从肖月那儿听来只言片语。
那天李蒙回家,客厅里烟雾缭绕,李宗江唇角紧闭,用手捂着眉头,肖建国烟一支接着一支,还有几个糖酒公司的员工,大家都面色凝重。李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母亲拉到门外,塞给他五块钱,让他去外面小饭馆吃炒饭。
李蒙感觉有大事发生,一连几天李宗江都没在外应酬,李母不时叹气。李蒙想到前阵子隐约听说糖酒公司要破产,就安慰道:“下岗就正好可以下海,这年头有钱的都是自己做生意的。”
李宗江不耐烦地瞥了眼李蒙:“胡说八道,整天吊儿郎当,除了学习你啥都懂。”
李家的低气压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某天李宗江拿回来大一堆旺旺饼干方便面给李蒙让他拿出学校给同学吃,说这些都是破产清算剩下的。李宗江眉飞色舞地讲着破产下岗的事儿,李蒙真的懵了,感情他爸对下岗这事喜闻乐见,那前段时间又在担心啥。
这事肖月比他清楚,肖月平时没少吃立夏买的零食,这次肖建国也拿了些膨化食品泡泡糖之类的回家,肖月都装进书包里,直接背着去了奶奶家。当肖月将食物从包里倒到桌上时,立夏很捧场地拍起手:“哇,好棒。”
肖月得意地:“随便吃。”还有更得意的事要和立夏分享,“这次要不是我爸,李蒙他爸铁定去吃公家饭了。”
“为什么?”立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急切地看着肖月。
“你不要说出去,我也是偷听到我爸谈话才知道的。”虽然客厅没人,肖月还是很小心,挨着立夏的耳朵说悄悄话。
眼看铁饭碗都被砸了,糖酒公司的员工将所有的气都发泄在了李宗江头上,就是因为他没带领好大家才破产,大家没了工作,反正都是鱼死网破就准备要写信告李宗江,罪行从贪污受贿,乱搞男女关系,亏空公款,只要能想到的都有。前任领导肖建国被顺理成章地推选为头儿,所以才会长期都在肖家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