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善无续的决定
洛依静静路过一个虚掩着门的房间，光看外面的装饰和红棕色的浮雕，应该可以确定，这，应该是东殿王妃贴身侍女的房间。
房内室中隐约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吸引住好奇的洛依。
“不是和你说过我会去找你，叫你不要来嘛！”
“我们的约定，什么时候可以兑现？”
“事情都没有做好，还和我谈什么约定？你快点走，这里不安全的！”
“那把我的东西还我。”
“是不是我坏了你们的好事啊？”
砰的一声，洛依手用力向厚木雕门推去，这让二人的谈话嘎然而止。其实她不是一个喜欢探人隐私的女人，但是，今天的怒气似乎总得找到一个发泄口。
“王妃贴身侍女光天化日和男人偷情，不知道陛下会怎样惩罚呢？”
洛依边说边往内室走去，她的闯入，早已让芙尔娜大惊失色，没想到，后面一句更让对方险些呛死。
“王后！您来了！”被吓得面无血色的芙尔娜一直站在内室床边，鬼鬼祟祟的手偷偷往床褥下面不知塞着什么。见洛依突然进屋，情急之下动作不禁明显了一些。而旁边那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只顾盯着洛依，丝毫未注意到芙尔娜的小动作。
“是啊。我来看看，东殿王妃都已经受伤那样严重了，她的贴身侍女不闻不问究竟在忙些什么？”
洛依眼睛四下打量着这个华丽奢侈堪比公主的房间，阴阳怪气的调侃。
芙尔娜万分焦急，不安的瞄了瞄身边男人，恨不得立即飞奔到善无续身边。
“王后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虽然王妃许诺过再过一年便让奴婢返乡成婚，但，但没想到他，他会等不及……”
芙尔娜也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适才脸色苍白已成满面桃红，略显慌乱的瞥一瞥站在身旁的高大男人。
“好了！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你说那些卿卿我我的事情！你快去吧！”
心情焦燥的洛依语气骤变，白了一眼芙尔娜，不愿多想，却也未认真看一眼那男人，似乎他身上有着什么让她害怕的地方。
“是。谢王后！”
说完，芙尔娜小心翼翼的瞅了瞅那个男人，一股烟儿似的逃离了房间。
或许因为这个男人过于高大了，给人一种压迫感，也可能因为他比阿育王还要强壮的身体让洛依羞于直视他，待芙尔娜离开后她便头也不抬的离开了那个让她不舒服的房间径直朝祥羽殿走去。
一直低头匆忙赶路满怀心事的洛依被身后突然袭来的一股凉气惊住，伴随着一声女人尖叫，她猛然回头却见表情痛苦的红儿踉跄着扑倒在她怀中！反射性的抱住红儿，二人摔倒在地，没想到却是满手鲜血！
红儿淡绿色的纱丽早已在背后一分为二滑落于地，甚至那浅黄色的抹胸也被利器硬生割断，原本光滑细腻的脊背裸露在外，由颈后到腰间，那条流着血触目惊心肉向外翻的伤口让洛依顿时吓呆了！
即便洛依是女神的化身，必竟也是凡人，面对亲人般的红儿突然遭袭还是难以冷静，举起沾满血止不住颤抖的双手惊叫起来。
红儿此时正趴在她怀里，由于衣服破损，如今上身已无常物！洛依忽然不顾一切的脱掉自己外面的薄纱，将红儿紧紧裹住，这才抬头死死瞪着那个伤害了红儿似乎很意外怔在那里仍举锯齿弯刀的男人，也是那个在芙尔娜房间中见过的男人！
洛依此时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男人，尤其他胸前隐隐露出的三角型印记让她恍然大悟！善无续，你竟会这样恨我吗？是你亲手碾碎我已放弃将真相告诉无忧的想法！
轻轻将痛苦万分的红儿放在地上，洛依坚定又愤怒的眼神似要将那男人撕裂，所有的怨怒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站住！士兵就快来了，难道你还不死心吗？那个女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为她送死？”双拳攥紧，只穿抹胸的洛依陡然起身厉声震住还欲冲上前来的男人。
她身上的两件宝物似乎感受到了女神的愤怒，一蓝一红相互辉映着奇异的光芒。
洛依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粗犷男人的犹豫不决，看着红儿的眼睛甚至还有些担忧。真是太奇怪了……
“王妃，不要，不要伤害他，求求你，放过他吧！你快走！快走！”
承受着巨痛的红儿早已面容惨白，却没有晕倒过去，而是硬挺着，柔润的双唇已被她咬的渗出血来，似乎只为说出这句求情的话，然后趴在那里努力回头朝懊悔红了眼眶的男人大喊。
“红儿！”
“圣女！”
红儿竟会为险些杀了她的男人求情！洛依看着她不可置信的惊呼，男人脱口而出的那二个字让她唰的一下再次看向他。
已经要冲到她们面前的男人被四面赶来的卫兵牢牢抓住，却仍然奋力向前撕拽着，衣服被拉扯开，那个三角型标志全部暴露于外。
“王妃，我可以舍弃生命救您，同样也会舍命救他，因为我欠他的，太多了，求求你……”
“圣女，不要管我，我伤了你，我该死！”
洛依已经被这二人好似生离死别的一幕搅昏了头，一直以来行刺自己的凶手及幕后指使终于要浮出水面，可是怎又会将红儿卷进其中？
“行刺孔雀帝国第一王妃，罪不可恕，应千刀万剐然后扔进油锅！”一个极期冷酷的男人声音传来，随后阿育王凛凛的身影飞快来到洛依身边将她搂在怀中。
阿育王身后迅速赶来的医官很快将红儿伤口简单处理好。不过，红儿却非常的不配合。
“旃鳍纳尔！”
“圣女，为了族人，我不得不这样做啊……”行动受制的男人脖子用力向红儿方向扭看着，挣扎着。
看着男人被硬拉去大牢方向的红儿，流着泪，哭红了眼，不顾伤口的撕扯，抻着胳膊冲那方向抓去，而留给她的，只是空气，再无其他。
红儿未见，她身旁半蹲着的另一个关心她的男人眼中除了浓浓的心疼，掺杂着更多的还有落寞。
终于，半支着身体的红儿不支晕倒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抓住凶手并没能让洛依放下心来，反而红儿之前那声泪俱下的祈求让她的心抽搐不止。
身上早已披上阿育王的斗篷，将自己包裹在他满满的爱中，藏在那丰满的羽翼之下。直到那个被红儿称做旃鳍纳尔的男人消失在视线中，洛依也最终做了一个决定。
“无忧，那个男人，我刚在东殿见到过……”
可想而之，这淡然的一句话将会给东殿所有人带来何等灾难。
洛依不愿善无续步帝舍罗后尘，也不愿宫中再添亡魂，但是，刺杀与熏香一事完全是两个概念，洛依无法包庇，也没有权力不为红儿讨个公道。
她依偎在阿育王怀中缓缓闭上了双眼，心中涌起的酸楚让她不忍，真的不愿失去宫中那个她唯一相信的姐妹……
安顿好洛依与红儿，阿育王重回东殿。这里，硝烟正起。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陛下明查，臣妾冤枉啊！”见阿育王进来，哭哭啼啼的善无续顾不得疼痛挣扎下床扑倒在他脚边。
原本，刚处理好膝盖的伤口，善无续在芙尔娜搀扶下回床上休息，未料却被突然闯入乱翻一气的士兵吓住。
一直以来自卑心作祟，她都是如同小鸟般需要人保护，谨言慎行的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样的自己，也会受到当日帝舍罗的‘待遇’。
“陛下，王妃真的是冤枉的！”
耳边不断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看着善无续可怜的样子，一同跪地的芙尔娜心痛不已。
“谁再说是冤枉的，就地处决！东殿一干人等，全部押入大牢！”
阿育王一声怒吼，这两个女人顿时没了声音。
“报，国王陛下，我们在侍女房中发现了这个！”
有位士兵正高举着一个带链饰物，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来，他一进房便大声通报。
芙尔娜与善无续不约而同抬头，有人茫然，有人忐忑。
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的。那个东西，正是旃鳍纳尔要找的族中信物，一只刻有族中神兽与标志的饰品，从那神兽上镶嵌的宝石来看便可知此物价值不菲，旃鳍纳尔要找到它因为它的意义，而芙尔娜私自留下它却因为一念之差……
善无续看着与适才言辞灼灼样子完全相反现在如泄气的皮球般紧张不安有些呆滞的芙尔娜心里也已猜到七八分。
轻轻的摇摇头，善无续眼泛泪光。
似乎此时只有她与芙尔娜二人，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看着大难临头的芙尔娜，一向胆小的善无续释然的笑了，竟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从容……
“芙尔娜，不是告诉过你，没有我的同意，不要随便拿我的东西吗？就算我早已把你当成亲人，规矩，还是要守的。”
“王妃……”芙尔娜脑袋慢了半拍，痴痴的瞅着一脸无害笑意的善无续。反应过来突然想要辩解，没想到却被善无续抢了先。
她双手合十于头顶，匍匐在地，真诚的朝阿育王行一大礼。
“陛下，臣妾与芙尔娜如同亲人，经常会将自己的东西相赠，所以，才将这孩子惯的没有了规矩，这个东西，臣妾，臣妾本收得很好，不想她却也拿了去，是臣妾管叫无方……”
善无续眼神闪烁略显慌张的说道，似乎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当场揭穿。
其实，当善无续看到那块方形吊坠时就已猜到，芙尔娜背着她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情。那个手帕上三角型图案，正是使帝舍罗获罪的关键。至于那东西的来源，更不必说。
与芙尔娜相处多年，她的情绪变化意味着什么善无续又岂会不知？
“陛下，不是的……”
芙尔娜抢辩未成，善无续便赫然打断。
“芙尔娜，住嘴！陛下，您想要的一切答案都在臣妾这里，臣妾深知无法脱罪，愿一人承担，只求陛下放过与此事无关之人，臣妾愿以死谢罪！”
仍旧保持着最优雅迷人的微笑，爱恋的忘着阿育王那张让她痴迷万分的脸，‘陛下，当日马士腊相救之恩臣妾只有来世再报了……’
二行热泪由面滑落，善无续在大家毫无预警之下随手抓起地上散落的瓷器碎片，突然狠狠的朝手腕割去，细嫩的手腕顿时血流如柱！
“你！”
“王妃！王妃！”
众人惊讶之余，善无续忽觉眼前越来越黑，视线越来越模糊，终于，渐渐合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陛下，我爱着你，也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姐姐，希望我一个人的死可以化解一切罪恶……
她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便是深深的歉意……
身边的遭杂纷乱再与她无关，女人的尖叫与男人明显惊忧的呼唤也没能叫醒倒于血泊中脸上还挂着笑容的善无续。
刺杀的凶手还关押在大牢，面对善无续突然自杀，东殿的士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茫然的看着即便是死也依然美丽的女人，那个一直柔软懦弱脾气却好的如同白兔般的东殿王妃善无续。
“我还没有下令处决你，你不能就这样死！”
阿育王一把拉开扑在善无续尸体上痛哭的芙尔娜，蹲在她身边，紧紧抓起她的双肩拼命摇了起来！
或许直到这时，直到他的双眼湿润，直到手触摸着那逐渐冰冷僵硬的身体，直到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懊恼，他仍不确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不愿善无续死，就算她犯了天大的罪孽，也不想昔日救他一命的女人在他的王宫中死去！自大高傲的阿育王黑着脸，即使心中的疼痛让他嗓子堵的说不出话来，此时仍旧不会承认对善无续的这种感觉就是爱。
那，只是对这事情超出自己撑控，自己处决权被剥夺的一种不甘，一种愤怒，仅此而已……
“快去叫祭司！”明知希望渺茫，眉头揪紧的阿育王仍然冲着门外大声吼道。
看着阿育王虽然通红却仍然清冷的双眼，已哭到险些窒息的芙尔娜抽噎着抬头凝视着他。不禁扯动嘴角轻哼一声，她真为王妃不值啊！
芙尔娜昂起头，第一次无畏的对上了阿育王那似要吞人的眼神，镇定自若说道：“陛下，我要说的都是事情的真相，就算我死，也不会让王妃替我背上恶妇的骂名……”
祭司的到来并未影响芙尔娜细致的陈述。阿育王坐在床边，视线一直未离安详的善无续。直到祭司仿佛裁决般的摇了摇头，跪地芙尔娜的叙述刚巧结束，阿育王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片白星。
“够了！是你亲手害了她！照理东殿人做出这种事，所有人都应为你们的行为陪葬，但是，善无续救过本王一命，本王也想还她一命，却因为你！”
说着说着，情绪失控的阿育王猛的窜到芙尔娜身边，毫不留情拉起她，盛满愤怒的双眼流露出未经掩饰的悔意与不舍，这让芙尔娜欣慰一笑，王妃，芙尔娜可以安心随你而去了……
“陛下，贱婢这就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呒！”
血，顺着芙尔娜粉红色的唇流泻而出，刚刚那是舌头断掉的声音！
揪着芙尔娜的双手不知不觉放下，那娇小的身体随之滑落于地。
“你，本来就该死，而她……”
不屑的看了眼已无气息的芙尔娜，阿育王回头留恋的望着似睡觉般的善无续，心中憋闷，无处发泄，禁不住大声吼叫起来，五年前寻找洛依时那种声音，让听者心酸……
